帐外一道声音响起:“报!”
此将仍旧不动,缓缓开口道:“进来。”
只见一道灰袍身影神色慌张快步上前,而后跪倒在地说道:“将军,剑冢传来消息,前日在弟子测资中有引动那柱子显灵的可疑之人,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啊,听说昔日从不出关的老不死都来了一大片。”
那道身影讲到此时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阴沉道:“有消息说他可能要被知衡当做隐子杀江湖一个措手不及,是否要将其”
听得此话那位将军终于从沙盘中收起了视线,转身说道:“这剑冢想要如何,先是有了个似人非人的瞎子,现在又要来个转世重修的?我朝内怎不见有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倒是让这些武林上的土鸡瓦狗占了上风。”
此话落下停了停又道:“回山上那位,相爷早就说过了,若是朝歌榜上无名,便无需动手。不然我等难不成要当了那菜场的瓜刀,逢人便砍?不过时候到了,计划开始。”
继而挥了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那道身影退下。
随着只剩下将军一人,过了片刻,帐中黑暗处陡然响起了一道冷笑:“不知此人日后可有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厉害。”
那刚刚才看起来霸气十足的将军听得这道声音却如同老鼠见了猫,低下头深深的弯腰至膝盖,面色惊恐惧怕,带着颤音恭声回答道:“大人多虑了,西门少爷在我军中也是极富盛名,一名不见经传的垃圾又怎能相比。”
那道声音传来处的黑影也不顾将军的溜须拍马,发出怪笑道:“桀桀,废了一个徐信达,就又来了一个,剑冢气运真是好啊,待收拾了这埋剑吓死人的地方和一天只会讲些玄之又玄的狗屁武当,定要为我派向相爷求一道龙脉。挺起腰来,废物一样的东西,白白耗费我这么多年心血混了个三品参将的统兵官,却连殿下的二等棋子都称不上,你又有何用。”
话音落下那黑影便不再作声好似失去了踪迹,将军也是缓缓挺起腰来,神色冰冷骇人,脸上写满仇恨。
与此同时剑冢山黑暗处,嗤的一声火光燃起,信鸽传来的密信不留一丝痕迹,纸上只有七个字。
“青龙不动玄武动。”
南林。
重林拈花起旧念,新人新时道心事。
山上的夜色没了灯火通明的喧闹熙攘,烛下夜谈的盏酒盘肉,更显得悄然静谧。黑色相互接壤全无半点缝隙,愈加给这深山幽岭平添几分凝神静气的绝妙滋味。
午时下了些许小雨,雨余着山色,点染其间,而褪去了褐黄色的土木气息,清霏有味,倒也是风月无边,相聚雅俗。
傍晚钟鼓响起,深沉、洪亮且绵长,若是换了寺庙的光头和尚想来也是少不了一番面色虔诚,双手合十耳闻心诵的架势。
今日照例一身红色衣裙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淡紫花儿,好像映着背后星火的微弱暖意。想必是有些烦闷便将一腔莫名胸臆撒去,脚下木槿遭了些灾祸落了一地。相较尘世已是初冬的悚骨冰冷,冢内这方天地却才是夏过大半,已渐入秋,木槿是这时节为数不多还能挣扎着浅浅摇曳的另类花品,往往朝发暮落,却是耐在颇为倔强的性子,次日绽放。诗经也曾有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她便是最喜爱木槿花这种不服气的肤浅道理,才能做得女子日落杀俊郎,持匕作自刎的气概异事,虽不输男儿英豪霸道,却是没了静若处子抱琵琶独奏哀思的女子柔弱。一句我不在意便负剑疾行要走江湖,一句我不答应就跨越山河动辄千百里风餐露宿。北鲁想来也是免不了这多年依旧无趣的情节,不知是否要盖棺定论讲门当户对是没一点道理,可她连理都不与你说,杀人破门就来了这里。
第一次熟视无睹家中无数白眼指点,不忍看那爹娘苦泪便罢了,也不知晓当初哪来的勇气。凑巧让人哑然的却是天大的剑道才子就让她碰见了一个,胸中不服气难免有,甚至想找个蹙脚的理由一剑刺过去才好见得眼前人能有几分真才实学,没想倒是被脸红的小子逗了一大笑,也便没了理由伸手打向笑脸人,倒是姑娘刹那芳华被登徒子一览无余。
眼前这女子神情恍惚,却蓦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约莫是自己实在算不到了那日两人数言的尴尬见面,算不到自己会扶他吃面那人还露出滑稽的样子。这种剧本事先写好的人物事件看来也有能逃离掌控的缺漏,都该怪那人怎的不解风情,却还要强装上乱花丛中经验老到的风流公子哥,简直讨打且可爱。
想起那年死在掌下好百般凌辱幼女却被族中视为上好姻亲的青年。在屋前身穿一袭狐皮大裘,面容如温玉,神色气态华伟俊逸,怀揣黑猫,只是紧盯着她浑圆笔直双腿的一对眉目却是像极了游猎的猎人目光,她忍不住亲手取下双目送与黑猫嚼食。相比起来,她的确是有些想念那朴实在骨子里的苏年了,那日后者的目光躲闪,留下不少好印象,才使得被誉为鲁有七神女,池女作探花,绝色迷狼犬的女子花前月下一笑。
日色全无长夜难眠,池瑶掌落瓣花,初透胭脂,若无其事的悄咪了一眼西阁那边,想起斋饭厅分手前,青年说听说女子剑舞很好看。
转身倚靠厅栏高处,孤抱膝饮酒,月下红衣换白衣,持剑剑舞起,负剑凉意生。
剑出,忽现佳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