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杂役仆人成百上千，连烧饭的伙夫也能凑成个学堂，多年来入门弟子积攒到了数千人之多，日夜苦修期盼着哪天能鲤鱼跳龙门脱下身上的粗布麻衣，少干些浇养药圃，抄经守门的烂活计，不看那师兄白眼横飞，能堂堂正正的坐在自个的庭院里吐纳气息，在剑冢弟子谱上写下微不可查却实实在在的一笔。

相红杏就是这帮人中更不起眼的小喽啰，在记名弟子里想来也是遭人排挤，难混饭吃的主，这不蹲在地上编着鸟笼，手掌间熟稔的穿梭着一道道柳条，嘴里还碎碎念着些什么，看口型脏话浑话不少。

他可不敢偷偷在山上砍下几枝剑竹，若是砍了免不得被巡查的人来回欺负个五六回，他在这里没个帮衬的人，上山前是做木匠的，在城里也给不少人做了棺材牌匾，桌子椅子，幸好还算能凭手艺吃饭，被一资历颇老的正式弟子瞧上了眼做些样式精致的鸟笼鱼盆。这正式弟子喜好逗鸟养鱼，年龄快三十，修为不庸，象化一境呆了不少时间。兴许是明白自己没有得证真人的福气，这不在一群他认为是杂碎的人里当个头目，办了个什么鸟帮会，日子比不上官老爷，却除了没暖被窝的几房姨太便也差不到哪去。

忙碌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红杏，我们这帮老泼皮怕是要没出头之日了，今年新来的娃子有点强，我们怕是要小心点捡软柿子捏了，上头让咋俩过去看能不能拉几个毛头小子过来。”

听到鹰钩鼻男子的声音，相红杏摔下手里的柳条，涨着脸庞上的几块肥肉，扯开嗓子骂道：“都他娘的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叫老子红杏，这种屁事也让我去？”

名字是爹妈给的，奈何那早早蹬腿的老头子以为自己要生个不带把的，就留下了个女子姓名，也难怪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看见茅房前活了棵杏树就起了这名。

鹰钩鼻男子摊了摊手，无奈道：“老大带着瓜娃子捕鸟去了，只有你和我了。”

相红杏起身又叨叨了两句，却没再反驳什么，鹰钩鼻见状一笑搂着他的脖子就出了草屋。

腰间揣着不知道又从哪扯下的竹条，苏年抱着两个冒油的肉包子旁若无人地大口咀嚼着，吃的那叫一个香，下肚后也不管周围弟子纷纷投来的鄙夷眼神，极不优雅的伸出小拇指指甲搭在牙缝上抠了几下，剔出几根肉丝弹了弹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猥琐的弧线，而后伸手拿衣袖抹了抹嘴。

青年不再眼观鼻鼻观心，四处张望了一下，这讲道台山脚下的白石广场聚集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和他一样新上山的弟子，还有些已经穿着记名弟子服饰的老油条，此刻正三五成群的拉着那帮痴傻少年坑蒙拐骗，这番光景倒是让人想起了集市上挑选鸡鸭鱼肉的老妇人讨价还价，热闹的紧。

他不像阮志宏一样测资时就直接被东峰阁老左宗梅直接带走做亲传弟子行了拜师礼，那刚开始花言巧语的老头倒好像是将他遗忘了一样，除了留下栋像样的阁楼，连套长衫都没舍得给，虽说测资出了风头，可在知衡大力掩盖下也便是早早淡出了众人视线，说起来现在就是一无名小卒。这不前几日有人来传话让今日过来领衣服，没想到无聊到在这罚站等人来领。

忽然察觉到肩膀上将要搭上的一只手，青年下意识转身向右微微一侧躲开，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脸挂笑容衣着寒掺的男子。

相红杏右手落空也是一愣，随即双手相合搓了搓，嘿嘿一笑道：“你是新来的，我是你相师兄，来西阁好几年了，在我那圈子也算得上有里有面的人物。”然后指了指鹰钩鼻道：“叫他老鹰就成。”

青年看着眼前两人也不像什么正人君子，后退半步拱手笑道：“小弟苏年，初来乍到，不知二位有何指教？”

相红杏装起一副老气横秋笑道：“原来是苏老弟啊，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啊，你刚来这地方想来啥也不懂，这无头苍蝇乱飞容易被人拍啊，你可别看这剑冢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里各个势力掰腕子的劲可大着呢，就拿你一小白来说，免不得要被满肚子坏水的师兄下刀子，少说也得挑水打扫洗袜子几个月，可你相师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罪啊，我在这块可是加入了白鸟会，老大是鸟爷，一身本事吓人的很，不是善茬，你来保管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跟着师兄？”

苏年悄咪咪瞅了一眼在一旁不断附和点头的老鹰，想了想平日里呆在阁楼里也没个事做，何必跟一小姑娘整天大眼瞪小眼，就算眼前二人是怀了心眼拉帮结派要将他拐走做苦力也没什么，且看看徐信达说的这根子里满是蛀虫的暗流，大不了出事有西阁山巅上那老头罩着，于是微微一抱拳笑道：“苏年见过两位大哥。”

相红杏和老鹰倒是被眼前小子的爽快愣在原地，这百鸟园其实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帮派，没什么能耐，这大下午转了几圈也没人搭理他们，本来还想苦口婆心劝上一劝说动眼前小子加入，没成想捡了个没脑子的，欣喜之余也是松了口气，叹了叹任务总算完成。

两人热情地裹挟着青年回到了草屋，老鹰当先一步从屋里取出一件崭新的入门弟子服饰递给苏年，苏年接过后抬头疑惑道：“这弟子服饰不应该直接由阁内统一下发吗？”

相红杏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捡起来柳条，一脸尴尬讪讪道：“像我们白鸟园拢共也就十来号人，新衣服也就留了一套，今年算好的有你，前两年可是没一个来这里，不过就算能收几个人也供不起衣服穿，这每年的弟子服饰早就被几个大帮派瓜分一空了，有衣服就等于有新力量。”

苏年摸了摸衣服的质地倒是少有的上好丝绸，滑腻舒适，质地上好，听得此话道：“大帮派？”

老鹰挑眉道：“洪崖的泰山帮，刘三贵的福门，王峰的琉璃瓶，最强的是洞啸天的剑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