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竞在两个小时后提着一壶滚水从熟水铺出来,右手捏着一个宣纸包,包了一撮茶叶。他回家洗了个杯子,将茶叶泡好,就着茶叶水吃了两片安眠药,在床上躺下。
李都死了,谭书学也死了,这世上活着的就只有谈竞。他躺在床上闭了会眼,又抬头去看窗台上那盆细枝细杆的金银花。
谈竞第二天大病了一场,去见栖川旬的时候,脸色都难看的狠。这个优雅如昔的和服女人在办公桌后看着瘦了一大圈的谈竞,脸上语气里毫无愧疚:“谈记者可要及时养好身体,我还有件大事要等着谈记者去办。”
谈竞抬了抬眼皮:“我的身体从来不碍事,栖川领事尽管吩咐。”
“谈君是能让我放心的人。”栖川旬道,“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左右是,替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她将一份文件交给他:“看看这份文件,记熟上面的所有人。”
谈竞伸手接过来,那是一摞中国人的档案,各式各样,干什么的都有。
栖川旬开口了:“这是我麾下的所有中国籍情报人员。”
谈竞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将那些人的名字和职业又看了一遍。
“我希望你能来替我管理统御他们。”栖川旬道,“甄选有价值的情报,领事馆警察署会配合你,除掉那些不应该存在的人。”
每份档案上都附着一张大相片,谈竞的眼睛又从档案移到照片上,拼尽全力要将那些脸全部记住。
“你先前举报的那个明丘西,”栖川旬微笑道,“他本来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谈竞早就知道,但他这个时候还得做出大吃一惊的动作,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失声道:“什么?明丘西他……”
“但他是个双面间谍,”栖川旬道,“你没有冤杀他,他同时也在像重庆传递我们的消息。”
谈竞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明丘西已经死了这么久,他就算是想求证,也有心无力。
“我不知道他是领事您的人,只发现他在跟重庆方面接头。”
栖川旬笑了笑:“你立了一功,这也是我放心将他们交给你的原因,找个机会,我安排你跟他们见一面。”
她说着,指了指办公室里的沙发,示意他坐过去:“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这些档案你不能带回家,就在这里看,用最快的时间记住他们的所有信息。”
“另外,”栖川旬扬起手上的一份报纸,“文章写的很好,谈君,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谈竞看到了报纸上墨黑的标题,这是他为育贤学院写的那篇文章,看来岳时行果然按照他的嘱托完成了那篇文章,还是模仿他一贯文风完成的,模仿得以假乱真,让人全然看不出这篇文章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他坐到沙发上去翻看栖川旬交给他的那份档案,看着看着便忍不住魂飞魄散,汉透重衣。栖川旬手下的汉奸军团数目多到令人咋舌,那些人有的是文人,有的是教授,有的是贩夫走卒,他们无孔不入地监视着滨海所有的机构,甚至就连他住的锦鱼里都有一家裁缝铺子是个情报点,而谈竞甚至还去那家铺子里裁过衣服。
这只是中国人,那么日本人呢?她麾下的日本人又在执行着什么样的任务?
谈竞拼命将那叠档案上的人全部刻到脑子里,他现在觉得为了这叠档案,以往所有的牺牲和苦痛都是值得的。
栖川旬又开口了,透出一个更大的内幕给他:“将这些人管好,展示你的能力给我看,我这里还有一批潜伏在重庆的人,等着你去统领他们。”
谈竞在嘴巴里咬破了自己的腮壁才克制住自己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该有的表情。那份名单太重要了,简直是掐着所有地下党命脉的一只手。
谈竞用半个下午的时间将栖川旬给他的名单倒背如流,这样的效率自然让栖川旬满意,她随即叫来名单中的一个人一个汪当局中的公车司机来送他回报社,并介绍说这个人是他们系统中的青鸟,负责传递各种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