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瘫坐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实不是什么好的意兆,只是自己一时心乱纷扰,也是想不出什么的了,便只自顾自坐着,一动不动。
且说皇帝一行人自邶如房中出了来,经了宫后苑来,皇帝亦不知发了什么火,一路如飞般向前走去,怀恩与梁盛见此,更是不敢言语,只默默跟着皇帝身后。
正行走见,皇帝便觉着撞了人影,那人与一行随着的人皆跪了下来叩着头,怀恩上前忙扶了皇帝,皇帝定睛一看,竟是祐樘。
祐樘与一旁的文轩见此,便行了礼,“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皇帝正一腔莫名之火无处发泄,见了祐樘跪伏于地眼中却是丝毫未减了他自己那份倔强的眼神,皇帝眼瞧,愈发想起了陈年旧事来,莫名之火更甚,碍着文轩在一旁,便只得尽力克制着,冷冷道,“太子不去文华殿修习功课经典,没的跑到宫后苑是来做什么?”也不叫祐樘起身,只冷冷瞧着。
祐樘复又磕了头,亦冷着语调却不失礼节,“陛下不知,臣的师傅们,按礼制,您准了他们休假。”
皇帝这方想了起来,早年自己曾为着表嘉尊师重道的风气,特允了皇子师们可每隔十天休沐一次,这便是与朝中大臣没有的优待。如今听了祐樘一说,只自觉失了态,却看着祐樘那坚毅面庞,便又觉着十分厌恶,那是他最是不喜的样子,为着这般,自己亦没少呵斥了祐樘来。
“虽是休假,但你身为国之储君,即便未有师傅,亦自不该没事便出来胡闹,全然失了储君的气度,成什么样子?”皇帝语气愈发冰凉,连文轩听了亦未免觉着寒栗。
文轩于一旁赔笑着,“陛下不知,是微臣随母亲进了宫闲来无事才央了太子殿下来宫后苑逛的,您知道的,臣不懂宫中礼仪规矩,怕冲撞了哪位贵人,却是不好的。”
皇帝虽近些年不喜祐樘,却因着文轩性子活泼,倒是极喜爱文轩这个外甥的,这才让了二人起身,假斥着,“你啊!少来糊弄朕,没事来替着竖子遮掩。”
文轩赔笑称是,又宽解着皇帝几句,皇帝这才稍稍复了正常神色,对祐樘问道,“朝中李孜省近日撞了人又兼贪赃枉法的事,你是如何看的?”
祐樘行了礼,“陛下国事,臣不敢擅专。”
皇帝的国事,太子未有皇帝允准,贸然评论,是皇帝的大忌讳。
皇帝像是满意的神情,片刻方道,“你是太子,自该是要处理国事的,无妨,你且说。”
祐樘谦谨着,“父皇器重李通政,且不论李通政是否贪赃枉法,但依儿臣看,为人臣者,得君上器重,便该效犬马之力,李通政若是不顾陛下教诲旨意,便是惘顾君上,不听君上之命,是抹黑了君上。”
皇帝略点了点头,皇帝素来是忌讳臣子眼中没有君上故意欺瞒的,祐樘这番言语,便是指了李孜省比贪赃枉法还要严重数十倍的过失了。
如此,皇帝便停了对祐樘的斥责,径自回了乾清宫。
待皇帝走了远,文轩方拉着祐樘的手,安慰着,“你莫气恼,陛下定是有心事,方才至此的。”
祐樘凄然一笑,摇着头,反覆了文轩的手,“无妨的,’’祐樘叹着,‘‘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习惯么?’’
文轩默然良久,“我听说,陛下如此因李孜省的事烦恼,是因为陛下新纳了告御状的那被撞死的老丈的女儿杜氏,听说陛下当日免了她该滚钉板的刑责,还封了淑女,当真新奇。”
祐樘冷冷笑着,‘‘陛下喜爱,也不算稀奇,左不过那杜氏女子无依无靠的,召进宫来,便是圣心垂怜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