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潋从未见过这样的邶如,印象中的邶如,总是柔的像一方春水似的,虽天性活泼,却也是清新雅致的,她那目光,总是暖的如晨起的初阳一般的,是一点的戾气也无的,最是温和从容。
现下,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邶如,竟变得陌生无比,那一刻,她没了温婉娴静与柔情似水,多了狠辣决绝的坚定,如同磐石,不可转也。
邶如便这般,称病了数日,也不去管门外的流言纷扰,任凭柳絮如雪纷纷能够掩埋红颜骨,只独自闭门潜心研习乐律,如此下来,转眼间就是十日的光景。
这一日,是四月十五的日子,按照宫中惯例,每逢初一十五,后宫嫔妃以及六尚女官皆需向皇后请安,以昭后宫和睦,也方便了皇后统率后宫。
坤宁宫正殿,现下已然重新整顿修葺了一番,成了三进的正殿。最里面是一扇竹刻的雕蝙蝠琉璃门隔,中间又用花梨木雕万福万寿琉璃隔子并胡绿色月影纱用了麒麟铜钩子挽住隔了,皇后便端坐在最里间的红木富贵吉祥凤座上;中间是两侧的红木嵌背大理石人物画的椅子,是嫔妃们的座次,最外间设了数排的木椅案几,是供着女官们坐的。
邶如跟在嫔妃女官的最后处,一齐行了礼参拜皇后才坐了下来。邶如是来过坤宁宫的,只是那次是自己来的,只觉得殿内空旷气派,现下嫔妃女官并着各自的随身婢仆聚在这一处,倒显得狭小昏惑了不少,虽是本朝女官已然精简了不少,可总到底,也有了不下数十人,再加上嫔妃,殿内竟显得连最名贵的河阳花烛的烛光也黯淡了下来,虽是奢靡繁丽,却到底失了生机。
皇帝的嫔妃虽不算极多,却也不算少了,除却沁颜与墨萱,还有皇贵妃、宸妃、贤妃柏氏、庄妃张氏、愉妃方氏、安贵嫔姚氏、荣贵嫔唐氏、婕妤张氏、婕妤沈氏、婕妤梁氏、婕妤岳氏、修仪王氏、贵人齐氏金凌、美人阴氏、才人杜氏并几个蒙了圣恩的选侍淑女,加起来,也有二十七人之多了。
诸位嫔妃各自寒暄几句,便是正五品的六尚女官依次向皇后陈述半月来的职务,皇后再适时加以垂询指导,不觉间,也有大半个时辰之久。等到六尚女官依次述职完毕了,皇贵妃方拿了帕子抿了嘴,随意拣了桌上的盐渍梅子嚼了,缓缓道,“倒真是难为了皇后娘娘,咱们姐妹天天给娘娘请安,是日日都要闲话家常的,只是这女官嘛,每隔半月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一次,这一说起来后宫的事,娘娘竟是半分闲功夫也不得了!”
皇后笑得一如既往的端庄娴静,“皇贵妃是心疼本宫,所以陛下才命皇贵妃你来替本宫打理六宫的事宜,只是本宫也不能忒薄待了你,也该自己担些事来。”
“皇后看着殿内乌压压一群人来,目光所至,皆是和煦的春风阳光,能够催的乱花渐欲,“再过几日,便是四月二十八的大日子了!按例么,是和着该去药王宫参拜的,今年陛下的意思,是要让咱们后宫姐妹都热闹热闹,六宫嫔妃,便都一齐去吧!”
按照惯例,每年去药王庙参拜的日子,多是只有皇帝皇后并几个得宠的嫔御皇子才能去的,如今允了六宫皆去,便是六宫同沐恩泽了。众嫔妃自是得欢喜地行礼谢了皇帝皇后,“承蒙陛下娘娘厚爱,妾身等欢欣之至。”
皇后自是笑了免礼,众嫔妃皆是笑盈盈坐了,倒是庄妃张氏面露难色,皇后便会意,庄妃向来身子不康健,平日里的请安参拜也是能免则免,要出了宫去药王庙,也是为难,便准了她留在宫中将养,庄妃自是欢天喜地地谢了去。
倒是沈婕妤开玩笑道,“旁的倒也罢了,妾身每每带仁和公主出行,总是要带傅姆乳母一大堆,当真是要挤破了头还怕人手不够。这次众位姐妹出宫,可要多带些人才是。”
宸妃亦蹙眉附和着,“是呢,妾每次带祐杬出行,也是一样的,就怕人手不够,手忙脚乱的。”
皇后这才笑着宽解,“正因为你们带着皇子公主的不方便,所以陛下说了,此次六尚也要多派些人手,以防众姐妹之便。至于六尚女官何人随驾,过几日便会有人传了旨意去,你们六尚也该好好准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