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戴怀恩心中的要紧事,而接下来的,才着实让他担忧。
只听的“噗通”一声,祐樘便直挺挺跪于青石砖地上,那青石砖地是镂了吉祥云纹的,祐樘猛然一跪,戴怀恩看了都觉得疼痛起来。
祐樘一跪,身后的安顺也跟着跪了起来,倒是祐樘低沉着声音,“安顺,你且先回清宁宫,实在不必陪着我在这受苦。”
安顺哪里肯依?只一味推脱着,奈何祐樘倔强,硬是将安顺逼走了。戴怀恩见此,忙地上前,焦急着,“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可快些回宫吧!这若是叫陛下看见了,可不好了。”
祐樘心知戴怀恩是好心提醒,可骨子里的清高倔强是无论如何也不允他起身的。他明知如此会再度失了皇帝欢心,可他绝计做不来谄媚之事,大抵,这便是他的一点傲骨了。
他跪的笔直,腰板一点弯曲也无,活脱脱就如独自立在寒风中的松柏,任凭风雪打磨锤炼,也丝毫不减凛然风骨。
这下,连低着头不语的梁盛亦跑了来,几是带着哭腔的,“殿下,算是老奴求您了,您可回您的清宁宫吧!您犯不着因着后宫的事冒险啊!”戴怀恩亦在一旁附和劝着,二人劝了好多,祐樘也只是直挺跪在地上,未有一言。
许久,祐樘方轻启了唇,以极其刚硬的语气肃然道,“二位先生不必劝我了,我知二位先生是好意。只是本宫为臣子,见君上沉溺女色不劝是为不忠;身为人子,见父亲做了不利于身子的事而不制止是为不孝;本宫——绝计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今日就算是父皇责打斥骂,本宫也要长跪于此。此关皇家体面尊荣,绝计不能作罢。”
殿内,传来隐约的嬉笑欢恣之声,有着皇帝的笑,娇媚少女的嗔,以及打散小香炉碰地的声音。虽声声不大,却声声尖细悠长,全部化为了长长的银针,刺入祐樘的心。
一旁的戴怀恩见此,更是满面忧色,却又有些庆幸,若是祐樘早一刻来,只怕还会遇到更甚之事。而现下,不过是两具肉体亲密交合彼此缠绕后的结尾,与方才的酥骨娇喘声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那么如此看来,祐樘也会少一重责罚。
而虽说是初夏时,可是乾清宫是宫中地气最佳之所在,平日里阳光最多,到了中午,守候在殿外的一众婢仆更是汗透衣襟。祐樘自小身子便不十分康健,如今这直挺挺跪了一个多时辰,又被正午的光晒着,面色更是白如玉了,连点血色也无了。
戴怀恩与梁盛见此不忍,复又劝着,“殿下快些回去罢!这正午的太阳最毒,您得当心身子啊!”
豆大的汗珠子缓缓坠下,如同散落的珍珠项链,透着阳光愈显光亮,更是衬的祐樘面如白纸般可怖。力气似乎要耗尽,祐樘却仍旧如同松柏一般挺拔撑着,纵是勉力,却仍不失风骨。
又过了半个时辰,方听了殿内传来了敲击窗格的声音,这便是皇帝结束了的意思。女官内监们列队鱼贯而入,又过了半个时辰,方列队而出。而在此期间,还偶有传来欢笑的声音,便更是惊耳的。
许久,皇帝方携了美人杜鹃的手缓缓而出,见了殿外直立跪着的祐樘倒颇为惊讶,眉眼一挑,“太子怎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