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望向桌案上的一卷书册,一盏清茶。她置身于这一方阁楼中,感受凤阳城独有的人世韵味,别有一番奇异上心头。
十一月来,历页越薄衣衫越厚,秋去冬至,她终于到达目的地。落脚文安客栈的那天晚上,她睡不着,起了夜开窗,才惊觉雪花漫天飞舞,它跃于指尖,融入心上,似那抹了无痕迹的柔情。
沈习收回了心绪,坐于桌前,抿了一口热茶,又拿起了书籍,准备观看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儿,入耳是客栈女掌柜的高音“哟!说书先生来啦~快请坐快请坐~小二上茶点!可别怠慢了先生!”然后,就是众人一阵喊闹的响声,茶具磕碰声,桌椅挪动声,各自不一。
沈习并无好奇一观之意,她在这文安客栈住了约半月,已知那是凤阳城有名的说书先生,每隔三日便会上这客栈来说书,她说的书多是小道八卦之类,用以消遣时日倒是不错,不过沈习听过一两回后也就不大感兴趣了。
虽是这么说,但沈习还是下了楼,因为今日,她准备出门找点儿事做。当然,草根在皇城一切全看机缘。但,医书也不能白看,人也不能毫无用武之地,只要她还活着就不能死了心,毕竟巧合可是无处不在,等着人去碰呢。
想当初刚来时,她还在为自己选错专业而扼腕不已,现在她倒是庆幸起虽没学出点什么实质来,但好歹三千年读史识得文字,百无一用的书生偏偏只这点拿手。只要不是文盲,沟通无障碍,其他的一切好办,再坏顶多半生耗尽仍两袖清风,孑然一身。
沈木槿给沈习的银子数目其实不少,但略算一下却恰好只够往返来回一趟便所剩无几。因此没给沈习任何娇奢无度的机会,可也不至落得缺衣少食的过活。只要她想通了,马上回去,就可不用操心什么生计活计的了,一切光景又是大好。
所以,这往后一年里的生活开销,若她仍执迷不悟的想留在皇城,就得自己动脑子琢磨。为避免言行怪异被当成‘非我族类’点天灯,她事事都得秉承着大隐隐于市这一套作风,才能在这儿无风无雨安然度日。
皇城是个危机与财富并存的地方,任何不当牵涉到政治经济的言辞都得谨慎三思,稍有行差踏错的苗头自有人会‘帮’你扼制,所有阴影中的晦暗不堪统统都得最大限度的晾在日光底下晒个亮堂。
且不论这过城三查日三巡的派头,光是她头一天来就上了一趟衙门作客,当然不可能是喝茶,她是去办类似过境签证定居户口备份之类的事情,手续那一套到哪儿都一个样,不提也罢。
现代人穿越了也并没有什么优先权啊…自带特效光环什么的也根本没戏啊…沈习暗自感叹道。
别的穿越者到了别处翻天不翻天的她不知道,不过,在此,女皇脚下,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去当跳梁小丑,执政者的权威是不容冒犯的,尤其还是阴晴不定心思缜密的女人,封建制度下的阶级分明规矩她现在也有点儿懂了。诚如:活到老学到老。
沈习到了楼下,果不其然见一堆女人围座厅中,台上有一高个子女人正在侃侃而谈,忽被底下一干瘦女子打断“嘿!先生,这儿段故事不好听,你还是接着说上次吴国宁王与花魁阁主的风流艳史吧~”
只听那说书先生道“你这二溜子!终日不务正业好风流!罢啦罢啦~那就说吧,也没得只你一人想听~”接着就喝了口茶,又把扇子狠命一扇,调整了声儿道“哎!道是那花魁啊,那可真是绝世之姿!长得哪能只一美可言,没得是‘此君只应天上有~无奈错投堕人间’他啊,貌美与才情并济,偏偏谁也没瞧上,愣是一颗心落在了那冷漠无情的宁王身上,可真叫人扼腕叹息啊!他……”
沈习出了客栈,厅中众人还在跟着说书先生扼腕叹息呢,她淡淡一笑,把那些叹息抛至身后,大步离开,寻机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