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寒地冻,内里暖意融融。案上熏炉,缥缈白烟缓缓起,然却另有几缕暗香缭绕鼻尖,淡雅适宜,挥之不去。
因近来气候变化之故,人也不由变得懒洋洋的,有些困乏无力。文归宁睡眼惺忪的倚着床沿,思绪有些飘忽不定,如梦初醒。
其实,身体原也无甚抱恙,只不过是因最近寒天,所以格外嗜睡些,躲在屋中足不出户也是常情。然而,却是为前阵子‘马车’之事,母亲回府之后对自己的状况便格外操心起来。
原先,他确实因被救之事未及言谢,而对那恩人心抱歉意,回府后自然也难免为此事茶饭不思,夜难成寐了几日。不过,母亲也吩咐了文安客栈的掌柜多加留意过,然却未果,实属遗憾。
可他也不黯然,本就是萍水相逢一场,泛过涟漪几许,淡了也就淡了,何苦寻寻觅觅。
只是身为相府公子,平素还未欠过人情。此番只不过回了一趟祖,上了几柱香,就出了这等事,即惊了母亲也扰了他的平静……
那女子…他终究是牵挂了,每每忆起总留些微惆怅,欲语还休。人曰:惆怅久,情丝结,遍遍音容绕心头。
又忆起那日之事,文归宁不想继续惆怅下去,无端让母亲再兴师动众几番,太过伤神劳力。便收敛心神,转而看向帘帐外的动静。
珠帘锦帐外,一粉衣女子坐于软塌边,轻按他的手,神情模糊,眉目隐隐,身姿绰约。文归宁本无事可做,但又不愿多忆。心想,这帘帐正好掩人耳目,他在内里百无聊赖,就算直视这人,料也无甚大碍才是。
想着,便开始细细端详起面前女子来,透过纱帐层叠,青丝成束,那容貌隐约毕现,眉目间溢出淡淡愁绪。轮廓柔美,朱唇轻抿,与记忆中那抹倩影竟似重叠,竟似……竟是她!
竟是她!文归宁突生惶然,他不知自己为何惶然,又或是惊与喜,羞与怯相互交织在一起后的复杂情感。不过,一阵难言之后,他镇定了心神,却并未撩起帘帐,贸然开口。
文归宁那厢百感交集,沈习这边已然作好打算。她站起身退开床边几步,又朝帐中之人作了个揖,斟酌用词道“文公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火略旺。平日多注意添些水果清热即可,因天气寒凉不可药降,但可煮些莲子羹服用。在下已尽职责,外边天色渐暗,不便多留。”
然,所言非虚。只听那帐中少年道“好,我记下了。意儿,外面天寒,去取只暖水袋给大夫,再送大夫一程。”
沈习见他应允,便跟着那叫意儿的少年,一同出去了。
回客栈的路上,天色渐暗,又起了风,一阵吹来沈习不禁打了几个冷颤,不过有了那文公子给的这个牛皮暖水袋驱寒,感觉还好些。
入夜。沈习躲在被窝里捂热,想起下午之事,着实感到可惜。虽说相府进是进了,可也跟没进一样,关键人物右相没出现,就连文公子…人虽是见到了却也没露过面,不能算。
只不过这相府的礼节与待客之道,果真有其封建制度下的大家风范。不论管家也好,主人也罢。
即便文公子未曾露面,但只言片语间,却让沈习觉其涵养实属毫不辱没贵公子之身份。不但谦和有礼,不显傲慢,更重要的是不因门第之高,而刻意流露出屈尊降贵姿态。
然而可惜啊,那文公子没多大病,今日一诊完,出了府,也就再没她用武之地了。即没诊出什么病,又不可能驳了御医的说法,此事想必右相也很快得知……
包裹里的银两近来也开始见少,虽不至捉襟见肘,但皇城消费就算省吃俭用,可入不敷出也是事实。沈习现在花的其实是回程的路费,在这钱用光之前,她必须找到愿意给她事情做的人,今日的告示也不知是否白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