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虑回到小城后打的第一个电话不是给他的爸妈，而是在外地务工的老同学华吉，说：“父母在不远游，父母呼应勿缓。”

华吉说：“所以你就回老家考公务员了。”

吴虑说：“家里人觉得在外面打工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认为千军万马来过独木桥是铁饭碗。”

华吉说：“世界那么大，谁不想去看看。”

吴虑说：“说是这么说。”

华吉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吴虑说：“我执拗不过我爸。”

华吉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也不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说的人。”

吴虑说：“我不是找借口。”

华吉说：“借口一百个不多，理由一个已足够。”

吴虑无聊的时候就都会想起给老朋友华吉煲煲电话粥，说来说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是说说话解解闷。

随后，吴虑顺手发了条微博：“亲们，我回来了！”

听说吴虑要回家考公务员，吴妈对他爸说：“回去帮吴虑改善改善伙食，顺便陪读。”特意辞职回家，留吴爸在外地搬砖。

吴妈做好饭菜同吴虑餐后立即赶往牌桌去了。“早知道妈为什么回来了，牌瘾又犯了！”吴虑心知肚明，和他爸妈难以正常交流，通常都会打电话给亲戚沟通。

吴虑打了个电话给表哥，说：“我上午做行测真题，下午做申论试卷，黄昏去打篮球，晚上的节目暂时保留。”表哥说：“很好！”

再打个电话给表妹，说：“行测有五个部分，趁我精神状态好时先做资料分析，因为分值高第二做判断推理，趁我还清醒第三做言语理解，抓住简单题，争取少丢分第四做数量关系，我数学没学好，之所以靠后面担心不会做影响以后的心情最后做常识题，这个部分会做的就会做，不会做的只好用万能的排除法。”表妹说：“对就这么办！”

然后打个电话给堂哥，说：“申论太难了，我的阅历肤浅，看问题的高度不够，思维的格局不广。”说着叹了口气。堂哥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再说了，你觉得难，别人也觉得难，这是公平的。”

接下来打个电话给堂弟，说：“真羡慕你，当健身教练，横练一身腱子肉，非一般的自信。”堂弟说：“健身是一项长期的事业，不在于一时的心血来潮，锻炼身体贵在持之以恒。”他略微停顿，说唱：“充血，充血，充血！”让人哭笑不得。

吴虑神经大条，给每个亲戚打电话没说完就挂了，然后给另一个亲戚打电话续上之前说的话，他事先简略说明回家的目的，之后说说心里零碎的期望。不知情的以为他粗心马虎，疏忽遗漏了想说的话，其实是他刻意借此事件跟亲戚们联系联系，唠唠嗑。

自从吴妈回来照顾吴虑的起居饮食，他的生活井井有条。期间，他叔叔打电话叫他找个国考培训机构充充电。“学费那么贵！”他不好意思开口，回应说：“朽木不可雕也，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去学了也没多大提升空间，不如在家自个儿钻研。”

那都是借口，只有一样事情吴虑从不找借口，那就是没有哪一天的黄昏他不去离家最近的球场打篮球，要是哪天没去打篮球，他寝食不安，浑身不舒坦，临睡前也会悄悄的外出夜跑。吴虑的精力过于旺盛，要知道他才二十四岁。

吴虑不说，没人知道他回到小城后拔了四颗智齿。吴妈见状说：“你上火了，吃点消炎药。”吴虑说：“虽说你久病成良医，但是没事不要乱吃药。”吴妈鼓鼓眼睛，沉默是金。

吴虑心想：“心病还须心药医。”吴妈不明白他的心事，说：“别给自己压力，考得起就考，考不起就算了。”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吴虑不答他妈妈的话，沉思：“房租费妈已经交了，伙食费我一分没出，这不是坐吃山空吗？”说完，吴妈又去打麻将了，吴虑自然是打篮球去了。

自从吴虑辞职回到家做题备考聊以度日，倦怠时就到附近社区散散心。其时他失魂落魄，见一众爷孙在旁农民工健身器械闲玩，嘻嘻哈哈，忘乎所以！吴虑黯然说：“青春如雪！”随即，砰砰砰的声音闯入他的耳朵，哐苍、哐苍的打板声和砸筐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地板摩擦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美妙至极，突然有人喊叫：“绝杀！下一组！”一系列的动静吸引了吴虑的注意，他随意坐在一旁观望，从此和篮球结下了不解之缘。

日复一日，吴虑在篮球场“把太阳打下了山，又把月亮打上了山。”打篮球使他快乐，让他忘记烦恼，忧愁随风而逝。

春已逝，夏正浓。像往常那样，吴虑忍不住心中的热血去离家最近的球场找球友打篮球。此前，吴虑会仔仔细细查看自己的手指甲，认认真真的修剪手指甲，修剪的光秃秃毫无锋利，是他铭记于心的必修功课。

吴虑身穿国足球衣，没有号码，背后印着三个不大不小的黑色字迹：“草上飞。”他脚踏回力牌跑步鞋，麻利的系上两个蝴蝶结，跨上了篮球场的行程。

篮球场在池边，池边有座篮球场。

不管你去的再早，总有一个挠腮胡的人在球场投篮。吴虑到球场就见了这个挠腮胡的人，大家都叫他队长。

没人知道队长独自在球场投三分球有多久了，他反反复复不知疲倦的自投自捡，乐在其中。见有人来了，队长踩着帆布解放鞋，走到篮柱旁拿起军用水壶，喝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