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小神上前一步欣喜地接过，好奇地问，“是什么？”

伊悠然这时才将停留在书本上的视线移向他的脸，微笑，“歌。十七首儿歌。英、法、日文各有一些，里面的新词上次的里都有教，你若是不记得，自己再翻出来看。”

“知道了。”封小神兴奋地马上就想去客厅的电视机前尝试。

“对了，”伊悠然叫住他，“这是磁盘，不是，你要用那台地式电脑。”

“就是点歌那一台触屏的吗？”封小神回过头来问，看见伊悠然点头，他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周子曦恰好此时进来，先是疑惑随之又了然，“小家伙又收到新教材了？这么兴奋。”说着一面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伊悠然，一面在她身边坐下，与周子默斜对面。

“起晚了，下午我陪你练拳吧。”看到周子默的脸，他想起了公寓里被代做早餐之后，需付的代价，于是收起笑容道。

周子默眼底闪过一丝光，面上却看不出来，朝他点了点头，便继续手上的阅读。

伊悠然却经此提醒，也想起来昨天自己也是起晚了，“昨天是谁做的早餐？”

周子曦似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轻笑道，“是我。”

“好吧，”伊悠然也不是很意外，“这堂课完了，你留下来，我额外给你讲一篇法文。”

说着，她将今日的语言课阅读递给了周子曦，周子曦微笑着接过。这一刻，昨夜因为骚扰电话而恶劣的情绪一扫而光。

……七号公寓一旦被人代工早餐，需许以承诺的代价。这个代价可有一到三种选择，在约定的最初由每个人分别提出，并得到其余所有人的认同，确保每个被索要代价的人都心甘情愿。例如，封小神提出的代价便是“十支棒棒糖或者五袋糖或者教他一项游戏技巧”……不过他至今都未曾“中奖”。实际上，四人的生活都很规律，至今有人被代工的事件也不会超过十个指头。

……原本想好如果今晚再接到不良电话便关机的周子曦却未料到，那恼人的电话在上午便阴魂不散，并且是在子默离开之后，他与小七独处的时间打来。

一个女人自称是他的前女友，把他错认成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电话里骂的话粗俗又低级，简直不堪入耳。

周子曦眯起丹凤眼，将眼前正专注讲解一段法文的女孩的眉眼一笔一画勾勒入脑海。心中升起微妙的奇怪情绪，奇怪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可以让耳边不停吵嚷的恶毒话语、昨夜被骚扰睡眠残留的糟糕情绪……这一切都化作无关紧要的背景。天地之间唯有她，只剩下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声音……

伊悠然并没有意识到对面的男子一只耳朵在听着糟糕的电话，另一边却同时聆听她优美的语音，享受这地狱和天堂交错的奇妙感受，心底这一刻却因而更加深了此生对她的执念。

那对丹凤眼中，琥珀色的眸光转暗，渐浓，终至沉不见底。

当她注意到时，已是在法文故事讲完之后。一眼瞧见他从耳边收回的手臂，看似极为慵懒地伸展至桌面上，掌间的手机却响起关闭电源的音乐。

目光往上移至对方的脸，伊悠然忽而心跳一惊。她下意识地微微摇头，甩去那一瞬间多余的情绪。

周子曦却似乎仍旧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琥珀双眸直直地望着她，下巴微偏，间或微拧的眉似乎凝神思索着什么。伊悠然看着这张以往面对她时总少不了带着温润笑容的脸，此刻却沉静得有点陌生。

她在心底微微叹息。看来人长大了总是会变……即使放在她、子默和子曦这样拥有过那种特殊经历的人身上，也不能例外呐！或许，分别……真的是时候了。

这样一想时，她的心豁然清明，撇去了那些多余的情绪，展露一个惯有的淡淡微笑，“怎么，是不好的电话？”虽然一直在讲书，但她至少有留意到他接了个电话。

“哦，”周子曦被她的话惊醒，却不慌不忙地同样回以清润一笑，浑不在意地解释道，“一个打错的电话。”

伊悠然也不追问，起身离座，“讲完了。”此刻已是午餐时间。七号公寓的午餐照例每次都由老管家派专人从浮云别墅送来，七年如一日。只有晚餐比较随意，有时云仙居，有时电话叫浮云送，有时会由周子曦或周子默应付着做点简单面食之类。

“好。”周子曦也起身，却故意放慢了动作，让目光可以恣意追随她离去的背影。

这一刻，周子曦想到了许多。有一个一直扣在他心中，但却从未被他正视过的结，这一天这一刻却因为一个糟糕的电话而解开了。

他忽然回想起，或者说意识到一点。无论前世今生，他一直所守望的，所倾慕的，所注视的，甚至是所接触的女子……都仅止她一人而已。只有她而已。两世为人，除了她，这个世上他竟连其他女人的名字也说不出两个来。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狭隘。

甚至……他的目光落回掌中的手机。如果不是这个打错电话的女人，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连去认识其他女人的想法都未曾有过。

许多年以后，物是人非，在没有她的异国他乡，他也偶尔曾想过追问此刻的自己：前世今生，为何偏偏要对她如此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