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轮到伊悠然做早餐,按例她早起了半小时。
从卧室里侧的门出去,在“火车厢”第二节的洗漱室梳洗过后,来到第三节的更衣兼洗衣室。
这一部分空间很大,右边是三排靠墙且置顶的大衣柜,里面她自己带来的衣服装起来占不满一个小背包,剩下的全是外婆多年的收藏,令她讶异的是外婆年轻时的身材与她竟惊人的相似,几乎像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左侧是一列半人高的倚墙固定而建的洗衣柜,一般称之为“洗衣墙”。
墙边一路数过去共有四个水洗柜、三个干洗柜,可同时浣洗七种不同类型的衣物,其中还体贴地附有专洗小件私密衣物的袖珍小柜。
三樽大衣柜中间有一扇衣柜门很有趣,也是个机关,打开它里面不见衣服,而是另一个房间。
这是个小小的储藏室,摆放的是许多年代久远但主人舍不得丢弃的珍贵回忆,比如其中就有婴孩穿过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沉重的檀木箱子里。伊悠然想这应该是属于小神爸爸那一辈的回忆。
穿过储藏室,外头是一道成直角的回廊,东面是晾衣阳台,可从洗衣室出去直达,储藏室门口这一条在南,是大厅室内可见的小长廊,从这里往下可以望见厨房的侧影,同时正对着楼下的双面酒柜,以及蔷薇花架的顶部。
长廊衔接着一条半米长的过道,走过去便是厨房的二楼,也就是她惯常会去的瑜伽室。
这个房间十分空旷,东面是天蓝色的内视落地玻璃窗,其余三面全是镜子,脚下是琥珀色的木质地板,头顶是一圈一圈如白云团似的雪纱,有数十条雪纱从天花板上垂落,如柳条一般随着窗外而来的微风翩翩起舞。
南墙的玻璃前落地放着一台液晶电视,可以播放瑜伽名师的影碟。但伊悠然在这儿练习最多的却并非瑜伽,而是一种家传的特别适合女性的功夫:柔术。
瑜伽只是她新学的,只因柔术由于上一世的积累早已炉火纯青,才会想要一种新鲜血液的注入,看是否能与学业一样令她有新的体会与突破。
木质地板上柔软地垂下一条条雪纱,她的动作缓慢、优雅、流畅而又无声无息。
只见她忽而单手旋住天花板上固定垂落的白纱,让身体只余一个支点,恍若无骨地整个人顺由重心牵引而自然旋转忽而又改为以脚踝勾住白纱,上身斜靠而下,白纱刚好扶住她背心的脊梁,她缓缓下移重心,让勾住白纱的脚踝抵住另一条腿的膝盖,悬空而坐……渐渐地,速度加快了,并越来越快,最后近乎肉眼难辨但动作却始终优雅流畅,并听不到哪怕一丝声响,要更仔细集中注意力时,才能偶尔听见她的手指滑过流动的白纱的轻响……
一个小时下来,她鼻翼微有薄汗。以之前那惊人的速度来看,她的运动量无疑是巨大的,但这种运动又不能以“剧烈”来形容之,因为她始终优雅的动作就像是用身体在空气中弹钢琴,一点即止,琴键都还来不及发出声音……
取下挂架上的毛巾擦汗,伊悠然目光不经意扫过墙面的落地全身镜。镜中清晰映照出的五官与过去的她全无相似之处,还有颜色也不再一样的卷发……但,身材却是惊人的吻合。连发育的时间都一般无二。她记得那时的自己也是大约在十四岁左右身材便已出落得差不多定型,一米七二的身高,竟也毫厘不差。
还有……她的手指轻轻一勾,轻易揭开为方便运动而十分宽松的超薄白棉衣,露出左肩的小凹窝处一枚浅蓝睡莲的胎记。连胎记都一模一样,让她想怀疑不是自己的重生都没有理由。
慢慢拉拢衣服,也像慢慢收拢了过去的记忆,将它们浓缩成一小团深埋心底。
她沿着来路回去更衣室,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上今日出门的衣服,便从电脑室过去下楼。
沿着阳台下的地板打算直走至厨房的正门,却慢慢听见餐厅里已有摆弄餐具的声响。
她低头在左手腕上的手珠轻轻触摸,一串显示时间的白色光华数字在中间最大的玉石上如水印般浮现三秒又消失。时间显示才七点半,难道这么早就有人非要代替她做早餐了?
穿过酒柜,花架下餐桌前一个穿着青色过膝唐装的清瘦背影令她看得脚步一顿,霎时有些怔忪。眼前恍惚闪过某些记忆片段,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青……”记忆中那张含着血痕的清秀面孔毫无预警地袭入脑海,她不禁扶着额头后退一步,慌乱中撞到了身后的酒柜。
这声动静惊回了前方那个背影,进入伊悠然视线的,是一张同样清秀的容颜,却被鼻梁上的一架银丝眼镜增添了一抹斯文。一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