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轮到圣玛利亚号承担在城都与丰缘之间航行的任务,圣艾比伦号被送去做维修保养。
圣玛利亚号和圣艾比伦号是两艘一模一样的游轮,的确是一模一样,乃至每一个螺丝钉的位置都一样。
不一样的只有甲板上的编号和名字。
它们本就是同一个造船厂在同一时期出产的,完全相同的双胞胎兄妹。
哥哥叫圣艾比伦,妹妹是圣玛利亚。
即使是冬季,圣玛利亚号也没什么休息的机会。
新年一过,城都一年一度的春祭举办的日子就近了。
此时在丰缘任职的、留学的、哪怕是已经定居在丰缘的城都人,他们或许不会回城都过年,但一定会回去参加春祭。
城都春祭又称凤王祭,对城都人来说,这是比新年第一天还要更重要的日子。
在这一天,会有德高望重的老僧在铃铛塔顶,点上一盆火。
火种取自凤王,金色的火焰在城都燃烧了上千年,每一年都会被用来点燃春祭的圣火。
当圣火被点燃,城都的训练家们会带着自己的宝可梦攀登铃铛塔。
栖息在枫树林里的野生宝可梦被圣火吸引过来,届时将看到堪比肯泰罗大迁徙的盛况。
上万只赫拉克罗斯振翅高飞,数不尽的凯罗斯掺杂在其中,这两种近乎天敌的宝可梦在这时齐头并进。
盔甲鸟群自远方飞来,身披钢铁羽翼穿越云层,目标依然是铃铛塔。
沉睡在洞穴中的远古巨蜓们也在这时齐齐苏醒,扇动一年没活动过的翅膀飞向铃铛塔。
或者说,飞向塔顶的圣火。
城都的舞女在塔前跳起古老的祭祀舞蹈,僧人唱起说不出名字的歌曲,用锈迹斑斑的乐器敲打出被称为神乐的旋律。
训练家们踏着幽幽的神乐,背对着舞女的舞蹈,穿越铺天盖地的宝可梦潮。
登塔。
当第一位训练家登上塔顶,圣火被塔顶的风吹散,炽金色的火焰在空中凝聚成类似凤凰的形状。
被称为凤王的宝可梦应召唤而来,带来绚丽的彩虹,撒下耀眼的光辉,给予神的祝福。
这就是春祭,或者说。凤王祭。
不过……城都的凤王祭已经有两百多年没召唤出凤王了。
……
“即便如此,几个世纪以来城都人还是每年都办春祭,每年都登塔,每年都诚心祈祷有一年凤王会回来。”轩氏清合上手里的城都神话集扔到桌子上,自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他不喜欢读这些晦涩的东西,头有些疼。
“数百年前凤王曾在老铃铛塔毁灭之后降临,复活了三只死于火灾的宝可梦,那就是炎帝,雷公,和水君。”
轩氏清身后的床上坐着一个人,留着到腰部的长发扎成单马尾,穿着简单的黑白条纹毛衣和裤袜。
她叫春菜,棺之裂缝的工程师。
“城都人目睹了凤王起死回生的能力,神迹并没有让他们更加崇拜凤王,相反,他们开始恐惧,恐惧那能够操纵生死的力量。”春菜接着说:“有不自量力的人拿起武器,指向天空中的神明。虽然他们对神构不成任何威胁,但那份敌意,是货真价实的。”
“凤王走了,凤王祭再也没成功过。”
“我不知道城都人为什么害怕凤王的同时年复一年地举行春祭召唤凤王祈福,或许这就是你哥哥曾说的……背后给你一刀,再说我爱你。”春菜说。
轩氏清睁开眼,单手一撑桌子,椅子转了个圈和坐在床上的春菜面对面。
“你从小活在衣食无忧的环境里,和老大那个完美得像怪物一样的男人朝夕相处,在他身边长大,你看不到人性。”轩氏清说着,一只手指了指春菜的胸。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无欲无求,有人为一口食物能弑父杀母,有人为一桩生意能朝最好的朋友背后来一刀。但在翻脸之前与之后,父母还是父母,朋友还是朋友。”
春菜摇摇头:“没听懂。”
轩氏清笑笑:“我没觉得你能听懂。”
“四年前,三枝海棠被送回城都的前一天,她大清早的跑来找我聊天。
我和她没什么好聊的,独处很尴尬。她就没事找事问我为什么不去正规的绘画学院培训。我说,我从小喜欢画画,但在我小时候那个饭都没得吃的年代,艺术对生命而言太沉重了。春菜,你猜她说什么?”
春菜想了想,问:“她问你后来为什么又学了画画吗?”
“不,她问我,既然没饭吃,为什么不吃披萨呢?”轩氏清笑着说:“她兴冲冲地跟我介绍哪家披萨店的面饼做得更薄,哪种披萨对用料要求最高,然后约我中午和她一起去吃整个丰缘只此一家的巧克力碎奶酪披萨。”
“我觉得她只是想找借口约你出去吃东西而已,她那天特意找纸鸳帮她化了妆换了新买的樱花百褶裙,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要回城都了……后来呢?”
“后来我就和她绝交了。”轩氏清看着春菜的眼睛,仿佛没听见之前春菜的话:“你不明白城都人为什么恐惧着凤王的同时又祈求它的祝福,就像三枝海棠不明白没饭吃的人为什么不去吃披萨。
她生在三枝家,对金枝玉叶的三枝小姐而言偶尔被罚去跟着商队翻越白银山都能算是历练……什么历练,整个商队都围着她转,生怕她冻着饿着恨不得用皮草把她包起来。”
在轩氏清的身上,春菜看到了一种名为落寞的东西。她很少看见他有这样的神情。
是海棠惹他不开心了吧,春菜想。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或许很懂商人之间,名里暗里的尔虞我诈,笑看平静表象下的波涛汹涌,不愠不怒举止谈吐间收放自如。
但她却抓不住末青春颓废少年的心思。
轩氏清最讨厌三枝海棠了。
能猜到轩氏清的想法,春菜却没有选择说破。
“我还是不明白。不过到了城都,或许就明白了。”春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