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的日子里,不能算是全然和谐,也不能算是全然不和谐,沈之如算是暂住,暑假过去之后还是要回到本家,只是这么一趟过来,少女有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将沈鹿鸣家里她认为最有趣的事情给沈老爷子汇报了,老爷子心血来潮,八月末开学前,又叫他们一同参加了一回家宴,之后对沈鹿鸣的关照也多了不少,还问沈鹿鸣有没有往这方面钻研的心思。
沈鹿鸣只推说没这个心思,晚上回家倒是又做了宵夜,顶着苏言笙意味深长的笑意,显露出几分轻松:“总算将人送走了。”
开学后沈之如高三,大抵不会这么有空。
家里终于又剩下了两个人,苏言笙没有先发话,沈鹿鸣便继续说道:“我跟沈之如没有断联系,先生会怪我吗?”
苏言笙略略诧异:“年轻人之间关系好也不错,我为什么要怪你?”
沈鹿鸣拌了拌手底下的面,笑得像是个什么都不知晓不明白的孩子:“先生应当知道我在信息方面有天赋,沈之如想要毁了一些人,我可以帮她,甚至于,就算她想毁掉整一个沈家,我都可以将她想要的找出来、或是制造出来给她,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交易。”
他倒是实诚地将所有事情和牌托出,仿佛做的不是什么坏事,连那句“制造出来”里面的暗示都不是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不知是对老师敬重得过了头还是轻视得过了头,连这样的话这样的心思,沈鹿鸣都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
两年来并非没尝试过潜移默化,可事实证明,苏言笙无法改变沈鹿鸣,这孩子的心性,很早的时候,甚至于在遇见苏言笙之前,就已经定了。
苏言笙笑了笑:“我怪你,你就不会做了吗?”
这孩子有能耐,从不盼着沈家好,定然也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放弃落井下石。虽说两年来也不知道孩子到底在坚持着什么,非要待他恭恭敬敬,可说到底,若哪天沈鹿鸣不想玩这个“先生与学生”的游戏了,苏言笙好不怀疑沈鹿鸣会直接判定他出局。
两年不短,却也实在不长,莫说沈鹿鸣是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就维持了现下的态度,就说这么个孩子用了两年全然信任他,苏言笙也是不信的。这两年,与其说是个私教,他倒更像是个能教东西的玩伴。
他这句话明明白白说出来,沈鹿鸣歪了歪头,明明也是十七岁的大孩子了,却比从前更喜欢撒娇卖萌,也更爱装出个天真无邪的模样:“先生的话,我又怎么会不听呢?”
所以那天不想听话了,也就可以不要先生了。
苏言笙勾唇,眼神宠溺,语气里却带了郑重:“鹿鸣,很多事情你没有告诉过我,所以你们家的事我不能插手。归根结底我只是你先生,作为先生,我不希望我的学生为了一些无关要紧的事情将自己折进去。”
“值得不值得不由别人判定,但你值得好好活着,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要开心才好。”
他说完这话,沈鹿鸣就忍不住笑了,温温和和,也不冒犯,笑过忽然又收起了所有笑意,看着苏言笙:“之前没同先生说过,我小时候有一回去找我母亲,她给了我一束六月菊,大抵是叫我滚的意思我那一回过去,其实就是想问父亲,能不能与爷爷说一声,叫我学钢琴。”
沈鹿鸣抬了抬头,仿佛是在追忆往昔,也确实是在追忆往昔:“在那不久之前,就是大哥还在的时候,他带我和沈之如去过一趟苏家拜年,苏老爷爷特别和蔼,我听见了楼上有琴声,苏爷爷说是他大孙子在拉琴,特别好听,那个时候有人在给他伴奏,我当时就想着,我也要给这么好听的琴声伴奏。”
“其实真的,之前名单上多看先生一眼,不只是因为先生有趣有趣的人比比皆是,但先生也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