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岩。”姤儿心内默念着这个名字原来他就是锦儿姐的未来夫婿啊。
吕岩眼睛看向别处,顿了顿,径自说了下去:”我也知道,你是林锦……但是,我这人天性放浪,不爱受拘束。知你们兄妹境况,有心相助,但如若应了这门亲事,我一人委曲求全事小,娘子今后所度之日,若是白屋寒门,心无居所,那才是大大的辜负。所以……”
说着,吕岩转过头,正迎上姤儿疑惑不解的目光,让他一时语塞。
“所以,你是不打算娶林家娘子了?”姤儿问道。
夜半云散,皎月当空,照着悦来客栈的屋瓦一片泛白。
“所以,我还是要嫁的,哥哥,也还是要离我而去的。”悦来客栈的房内,林锦轻轻推开窗,望着天上的明月想着。
家门不幸,不知挡了谁的财路,他们父母竟惨遭杀害。幸而那日哥哥拉着她去给自己的乡下好友看病,方躲过了一劫。商行里分崩离析,逃的逃,偷的偷,哥哥好不容易才守住了些家本,谁知进京路上又惹灾祸。既然哥哥如今尽力给予了自己安稳,自己又怎会不让哥哥安心?
所以今日林锦回了客栈,听林谦说虽吕宅无门,但已为自己找了个好归宿时,林锦只是点头应允。可是,哥哥还说,等她过了门儿之后,他便会趁乱乔装躲避刺客,赶去京城。
从小到大,如今,终于还是要一个人面对了。
好在,还有姤儿妹妹相伴。想到这儿,林锦皱了皱眉,姤儿今夜,好像没回来?
此时吕宅里也有人醒着。
苟杳回过神儿之后,细问了于管家来龙去脉,才知道儿时好友竟把自己给卖了,彻彻底底地,还隐瞒着过了两日也不说。心内不知是愤是忧是喜,苟杳又回到街上找吕岩兴师问罪,未果,便在厢房里坐等着。只是,都子时了,为何他还不回来?
而这边破壁小庙中,吕岩正极力贬低着自己,夸赞他的好友苟杳。姤儿有些吃惊苟杳?不是那日在城外遇见的书生?眼前这男子是也把自己当做锦儿姐了?虽然觉得他的做法有些奇特,但姤儿承认,他还是负责任的,苟郎这人看上去是不错,和锦儿姐还别说,挺配的。
姤儿也算是弄清楚了吕岩想表达的意思。看着吕岩有些不自然的面色,姤儿一时兴起,眨眨眼看着他,嘴角含笑道:“这位郎君,你不是怕林家缠着你不放吧?”
吕岩被姤儿一语道破,一时哽住,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轻咳了一声。余光撇向姤儿,她在笑……是在取笑我么?
“你……”
“郎君剑术了得,英朗俊逸,救人于危难,也算难得的好郎君……”说着,姤儿觉那吕岩脸色微变,露出了丝汗窘之态,心下觉得有趣与好奇,便倾身向吕岩靠了靠,问道,”吕林两家既有婚约在身,怎能轻易毁掉呢?”
这带风的话语就在耳边,自认放浪的吕岩竟觉着有些不妥,正要起身,旁边的女子却突然收回了身子,静静说道:”郎君得把拒婚的缘由真切地说出来,我才好分辨清楚。”
毕竟,锦儿姐莫名被拒,姤儿自然想借“林锦”之名讨个说法。
吕岩看那女子的双眼,明净中透着认真,轻舒了口气,心想着真是逃不过林家兄妹了,既是自己对不住她,说了也罢。于是,吕岩把那日与林谦在大厅的谈话,以及他未说过的话,与眼前的”林锦”讲了一遍。
幼时聪颖过人,博览群书,又喜剑术,家里当做文武双才培养。本应恪考功名,担吕家之责,可如今帝王荒唐,宦官当道,官场之交频繁私窃,吕氏一家身在官场,又怎能置身事外?所以吕岩还未及冠,便毅然归故里自建家宅,从此无人管束,身心渐开。
“我常想,那些讲求礼法制度的先代圣人出现,是好是坏?他们教会了仁义礼智,也带来了亲疏之分、动辄名利。倒是无为世间,令人心往。”可能是身旁的人不加插问、默而思索的态度,也或是从小便知这女子,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吕岩竟慢慢打开了话匣,畅所欲言。
从百家之论,到国中乱象,从自辩自知,到提剑济世的抱负,不知不觉,月落西斜。
言罢,一阵静默,然后听得姤儿在旁缓缓道:”上下求索,得道而行。宁明而死,不沉于世。”
声音不大,却字字落心。眼前女子,明眸皓齿,一如慧心,吕岩的胸口处,又不明由地微微发痒。
而此时,吕岩莫名地想到,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廿八了,那是个商定的好日子……
黑云飘过,渐渐盖住月光。一装饰精致贵气的屋内,正站着四个黑衣人,他们面前,一人身着深绯官袍,正来回踱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