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冷,冷得刺骨。”姜雁容说道。
司徒耀几乎是下意识想去看她的膝盖,但身子稍稍一动,便又作罢。
他朝王德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王德连忙快步走过来。
“将此处收拾一下。”司徒耀吩咐道。
王德忙称是,便将香烛等物尽数熄灭,将贡品一收,全数带走。
姜雁容冷眼看着,未发一言。
上车时,司徒耀说,“我以为你会阻止王德。”
“不会,我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因为那样于我查出真相毫无益处。”
王公公听从吩咐灭了香烛收了贡品,是为了抹去他们来过的痕迹,而抹去他们来过的痕迹,才能防止有人发觉她这姜家遗孤的存在。
我公公他甚至细心地从旁边扫了雪过来,覆盖了撒过酒的地方,随行的侍卫且退且扫脚印,半点痕迹不曾留下。
他们都是如此细心之人,都是为了她好,她记着。
只要能替父亲洗雪污名,这一时之屈算什么,她能忍。
姜雁容眼中隐隐有泪光,但也仅仅是泪光。
她脚步有些蹒跚,司徒耀没有言语便扶住了她。她也未曾道谢,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回宫的一路上,姜雁容与司徒耀一路无话。
他不愿打破她一个人的冥想,她也愿意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这样才有安全感。
但他还是弯腰撩起了她的斗篷,和裙摆,膝盖已经冻得通红。她也没有抵抗。
因为她的腿的确已经麻木了,想抵抗想反抗,也无能为力。
她怕冷,极其怕冷。
大雪纷飞的天,积雪甚厚的地,她跪在那雪地里,不过片刻,冷意便渗入刺骨,两条腿从膝盖开始,往山下蔓延。方才她便险些走不动了。
所以她干脆闭上眼,任由他将她的双腿放在腿上,慢慢温着她的膝盖。
而且,人在极冷是时候,是没有力气的,她只想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睡去。
不知不觉间,姜雁容歪头倒了下来。
司徒耀便在最恰当的时候接住了她。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中,催着外面的人道:“快点,再快点。”
一回到宫中,司徒耀第一时间便命人准备热水,还有药,直接抱着姜雁容入了浴。
姜雁容昏昏沉沉的,其实没什么意识,只在迷糊之中一睁眼,便看见一片肉墙胸膛。
浴还是药浴,司徒耀陪着她在里面泡了小半个时辰,便便用很大很大的大棉袍子包住,抱着她回了房。
晴雨妙玉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司徒耀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只让晴雨妙玉将房中炭火都加好了再走。
房中炭火烧得暖洋洋的,司徒耀解开袍子,替她手上腿上膝盖上逐一上药。
如今她这双腿,早就不是早年行走四方踏遍山河的那双腿了,虚弱无力,不抵一击。
人,也虚弱得厉害。
姜雁容在药浴中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便陷入了昏昏沉沉中,身子像有一边被火烧着,一边又被冰给冰着,热,又冷,难受到了极致。
她张嘴想喊,可怎么也喊不出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嗓子里,她压根儿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司徒耀只能看见她双手胡乱挥舞着,怕她再乱动,为她穿上了衣裳,便拥着她躺下去。
她的身子似乎就暖不起来,明明刚刚泡过药浴,房中的炭火也是暖的,他一头的汗,她身上却是冷的,手脚冰凉,毫无起色。
司徒耀拿厚厚的被子捂着,将她的手放在胸口温着,许久许久,才渐渐好转。
但她似乎是陷入了噩梦之中,不时的发出一两句梦呓。
“爹……快跑,他们要害你……快跑……”
“娘,我不要一个人活着,我们要死也死在一起……”
“不要留我一个人……雁儿害怕……”
雁儿害怕。
这四个字是多么绝望才会发出的呐喊。
她一直都那么坚强,那么无所畏惧。
他几乎从未听她说过害怕。
只有在梦中,只有她一次次在梦中,午夜梦回,亲人惨死的画面再现,她才会说,害怕。
大火漫天,熊熊燃烧。
那火里是她的家人,是她的至亲。那都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啊。
不要丢下我一个,我不要一个人,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