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容沉吟片刻,淡淡说道:“你就去跟那冯夫人说,本宫今日身子不爽,改日身子清爽了,再请她来。”
妙玉愣了愣,“……娘娘?”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听错了。
“还需要本宫说得更清楚一点么?”姜雁容眉头微微一挑,眼中依稀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不、不,不用不用。奴婢这就去回了冯夫人。”妙玉忙不迭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退了出去。
将冯相的夫人拒之门外,娘娘的想法,真真是高深莫测。
姜雁容看了一眼妙玉有些慌张的背影,又捻起一颗蜜饯送入口中。
一品诰命荣国夫人郭氏来求见,必然是有备而来。
人皆道,这位冯相的夫人精明强干,不好应付,而她毫无准备,俗话说,不能打无把握之仗,她对一无所知,那不应付便是最好的应付了。
……
“……你是说,贵妃娘娘说不见?”雁回宫门口,冯夫人郭氏闻言一顿,脸上的淡淡微笑与得意顿时消失于无形,眼中有一抹深沉一闪而逝。
竟然有人将她拒之门外。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遭啊。
妙玉硬着头皮说道:“是的,冯夫人。我们家贵妃娘娘身子有恙,不便见客。娘娘还说,待改日她身子爽利些了,自然会召见冯夫人您的。今日,夫人还是先请回吧。”
妙玉虽然心中没底地直打鼓,但身为雁回宫的人,首先在气势上就不能输。所以她即使是腿肚子直打颤,也得硬着抬头挺胸说出的这话。
这是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么?好,好一个姜贵妃,好一顿闭门羹啊。
“原来如此啊……”郭氏那双眼角上挑的吊眼闻言稍稍眯了眯,目光锐利地看着妙玉。
妙玉登时觉得一股严厉之感扑面而来。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夫人,贵妃娘娘没有请,奴婢就不敢请您进去坐了。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先请回吧,站久了万一冻坏了,冯相也该心疼了。”
“多谢妙玉姑娘关心,烦请转告贵妃娘娘,就说,臣妇改日再来觐见。”郭氏脸上的神色从威严肃穆转为笑脸,徐徐说道。
妙玉背上蓦地一凉,说道,“是,妙玉一定替夫人把话带到。”
“那便好,臣妇告退。”郭氏脸上带着笑,从容不迫地朝雁回宫的宫门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年轻貌美的女子她见的多了,手段高明的女子她也见多了,但年纪老大不小年老色衰的寡妇还能夺宠的,她还是头一遭见。
京中官宦人家无数,哪户有权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家里没有两三个年轻貌美体态婀娜的侍妾,尤其是其中一些出身青楼的轻贱人儿,争宠媚上惯有一套伎俩,百试百灵。
可她却还是头一遭见着姜贵妃这般人物。她难得心中好奇一回,还想见识见识这位姜贵妃的庐山真面目可这位姜贵妃倒好,非但没现身,反而还赏了她好大一顿闭门羹。
好啊,好一位姜贵妃。
只冲着这一顿闭门羹,她也大致明白了,她的女儿为何会在这一场宫廷争宠中落败了。
姜,还是老的辣。
郭氏离了雁回宫,在转角出便停住了脚步,吩咐身后的采莲道:“你回去告诉皇后,我改日再入宫。你再告诉她,接下来这几日,她在宫中一切行事,务必小心慎重,好自为之。”
“夫人?”这话出人意料,就是一如采莲惯会猜度揣测主母的心思,这回也猜不出来郭氏是想做什么。
郭氏笑道:“你原话转给皇后娘娘便是了。”她的笑意味深长,也深不可测,叫人难以捉摸。
“是,夫人。”采莲按下心中的诸多疑惑,也不敢再问什么。
照着惯例,这些事情用不了多久便都传入了皇帝陛下的耳中。
司徒耀回来时,姜雁容正在房中写字。
屋里头点了好几个炭炉,暖暖的,案头上铺着上好的桃花笺,松烟墨在端砚里用水化开研磨,散发出淡淡的墨香,而姜雁容手中执着羊毫笔,一笔一划地写着心血来潮想写的词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独上兰舟呢。
姜雁容写完了舟字,正要提笔接着往下写,正好听见了开门声,便索性搁了笔。
皇帝陛下跨过门槛大步而来,入门便先卸下身上收纳了一路风霜寒雪的斗篷。
王德双手接过斗篷,随即转身离开。
司徒耀放缓了步伐,慢慢朝她走来,“听他们说,有人来雁回宫拜见贵妃娘娘,但被你拒之门外了?”
他说话时,眉目之间,不知不觉就飞扬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