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子的老屋子在青城却不在城内,只是位于一座山的山脚下,林崇不想见到青城镇由恶人做霸的景象,一行人避开了青城镇,终于赶到这里。
循着小路,野草横生,枝桠杂多。那个小山陡坡前的吊脚高竹屋,屋顶的茅草都已发黑,门前的空地一片绿茵,开着许多不认识的小花,遮风挡阳的门窗都被雨水打的破烂,这里再也没有老胡子的咳嗽声,再也不能追着清喊他们练武的土鸡,那高竖着的烟囱也再也生不起炊烟,那张油渍漆黑的竹藤桌上也再也不会放上让人难咽的饭菜……
林崇深吸一口气,看着林辉,林辉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他好像回不到那个地方了,这个地方不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家,他的家早就和老胡子一起走了。山间的鸟儿悲鸣,风奏着离歌,归乡的人儿不知归乡是苦!
林崇拨开杂乱生长的小树脚踩荆棘,走向一棵樱树,林辉牵着小姑娘跟着他。这有三座高坟,正中的是个新坟,这是老胡子的坟,按梅州规矩:死人本应装进棺材,送上山头,三年之后才可下葬。老胡子以前说他死了就把他扔进长湖(梅州小湖,与江左长湖剑圣的那个长湖同名。),要不然就要葬在家门口樱树下,有这两座坟守着,他也不孤单。
林崇林辉跪下来,小姑娘也跟着他们一起。林辉握住林崇的手,对着三座坟一一的扣头。
傅辰舒有些奇怪,问道:“师兄,你不是说回来看你父亲吗?怎么,是,三个呀?”
林崇本来挺压抑的心情被小姑娘一番话驱赶地一干二净,有些无奈又想笑地看着傅辰舒。
林辉答道:“在老胡子收养我们三兄弟之前,在我们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是这两个人带大的我们,听村里人说他们俩后来披上盔甲走了,回来的时候我九岁,但是他们俩已经成了老胡子手里提的两颗生锈头盔了。”
“师兄,我不该问。”傅辰舒哪里知道这两座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自责不已。
“没事,都说了他们在的时候我还不记事!”林辉安慰道。
“那师兄你们会忘了他们吗?”
“不会,虽然不记得,但不会忘。”林崇抢在林辉前一步说,还对着林辉笑看了一眼。
顺着他们来的方向,有个魁梧的汉子,一手提篮子,一手拿着镰刀在荒草地砍出一条路来。汉子看着倒伏的野草小树,不再劈砍,而是一路小跑过来。
果然是他们,怎么只有两个?汉子冲到坟前,嘴里咿咿呀呀,听不清说的什么。
傅辰舒别吓了一跳,躲到林辉身后。林崇看见汉子,喊了一声:“铁匠叔。”林辉拉出小姑娘也喊了一声。
汉子憨憨地笑着,把镰刀放下,林崇接过他手中篮子,汉子摸着他的头,冲林辉竖起拇指。他又指着傅辰舒挠着头,林辉明白他意思,亲切道:“叔,这是我在外学武的师父的女儿,是我的小师妹。”汉子也不知怎么表述女孩子漂亮,就只知道笑着,竖着拇指。
林辉和林崇蹲在坟前慢慢掀着篮中的黄纸,傅辰舒尽量躲在林辉身边,像是有些害怕铁匠。
“别怕,铁匠叔是个好人,老胡子的身后事都是他帮着操办的。”林辉对着傅辰舒道。
“我知道他是好人,我就是看他又高又大,又不说话,怪怪的,有些怕。”傅辰舒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怕什么,尽管如此也不能嘴软。
“铁匠叔天生哑巴,他只能比划,说不了话。”林崇有些不情愿地说出来。
林辉抿着嘴对小姑娘一笑,示意没事。
铁匠叼着长长的竹根烟杆,林崇借着点燃黄纸的火给他点上旱烟。铁匠吸一口,呛住了喉咙,咳嗽不止。一个人拍着自己的胸前冲他们摆着手,又搭在老胡子的坟头上。林崇林辉对他笑着。他们知道,老胡子刚到这里时什么都不懂,就是有些钱财,是铁匠叔一点一点带着他,但是这抽旱烟还是老胡子带着铁匠,老胡子为铁匠寻媳妇花了不少钱,虽然都没成。
铁匠蹲下来,把烟杆丢给林崇,林崇笑嘻嘻地吧唧一口,旱烟确实呛。汉子对着林辉伸出三个手指,摇着头眯小眼睛,一脸不解地重伸出两根手指。林辉看懂了意思,伸着一根手指自己看着,对铁匠道:“他呀,肯定会回来,就是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他要是敢不回来,可别想您那里的铁块散件了。”铁匠哈哈大笑,又笑不出大声。林鸣胜以前可爱捡着他打铁铺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铁块了。
铁匠烧完纸,重夺过烟杆,敲着林崇的头,伸手示意让他们跟他走。林辉不想给铁匠添麻烦,拒绝了他的好意。铁匠提着篮子,走在小路上,林崇他们想跟上去送送他,铁匠不回头,只是把拿着烟杆的手在空中摆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