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处向阳的山坡,中间镶嵌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自山顶上流淌而下。山坡下相对平缓的地区都已经开垦出了零零散散的耕地。
见徐承在这里停驻不前,若有所思。朴钦便道:“不瞒徐祭酒,其实我们朴胡首领得知师君要派人过来开垦荒地时也是颇有疑虑。宕渠多山地,领地内离水源近,能开垦的平地大都已经开垦完了。未开垦的荒地一般离水源都较远,本身灌溉不易,且已非常有限。今日看到徐祭酒带着好几百人远道而来,只怕是无用武之地……”
目光扫向朴钦所带的那队全副武装的板楯蛮族人,徐承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同时也庆幸正好是自己带领着开垦的青壮过来。否则必定会被板楯蛮误认为有其他意图而引起纠纷,到那时恐怕就不能再继续愉快地合作了。
看来首先必须打消对方的疑虑。徐承指着这块向阳的山坡道:“朴兄弟请看,若是将此等山坡变为耕地,那放眼整个领地,又将能多出多少沃土?”
“将山坡变为耕地,在下闻所未闻。”朴钦脸上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眼前的山坡树林茂密,地势陡峭。若不是之前跟徐承相处过一段时日对其有所了解,以朴钦平日里的秉性只怕是直接会将其当做大忽悠轰出去。
不仅如此,连徐承周围的青壮听到这看似匪夷所思的话后也纷纷转过头来看向徐承,目光中尽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无妨,事实胜于雄辩,且等我将眼前这山坡改造成耕地。十日之后朴兄弟再来看吧,如何?”徐承道。
见徐承信心满满,又只提了十日期限,朴钦便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又客套了几句之后便离去了。
待朴钦及其随从远离了之后,徐承便将一系列命令吩咐下去。第一步自然是将山坡上的树木尽数砍伐,腾出一片空地。依靠着自己对后世梯田的印象规划起来。九百个青壮被分成三组,每组便以一个时辰为限,轮换劳作,天黑乃止。
两日之后,山坡上的树木如同被剃须刀剔过一般平整。之后一排排竹签被竖立起来用来标记每一级的位置和间距。青壮们个个挥汗如雨地在劳作。当梯田的雏形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时,那些青壮再也不怀疑徐承的做法,不时投以钦佩的眼神。
只是,这其间过程并非如事先想象中一帆风顺。这才两日功夫,原先携带的五百余副农具便已损坏超过一成。光为了刨掉山坡上那个碍眼的蚂蚁包便折断了六把铁锄,断口无一不是由内而外发生龟裂。显然外力击打只是个诱因,根本原因自然是铁器质量有严重问题。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原来是这么个结果!”徐承恍然大悟之际不由恨恨道。
难怪阎圃之前会冒着风险特地跑过来串门!徐承终于明白,就算没有流民御寒一事,其最终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将冶铁作坊巡视一事甩给自己。
冶铁作坊之前一直归阎圃管辖,而主事之人章立亦是其心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派人过去直接通报的?而非得让徐承去巡视?
设局使自己误闯禁地一事只是其中一个微妙的手段,却并非是真想置徐承于死地。一来让张修知悉二人私下争斗得如火如荼这二来么,徐承经历此事后内心必如惊弓之鸟。心慌意乱之际去巡视冶铁作坊便会只求一个结果,不会过多关注过问相关的过程和细节。自此,那些看似良品实则残次的农具便可以在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最要命的是,连张修都已知悉自己巡视冶铁作坊之事。若是现在向张修禀报实情,首当其冲便是犯了欺瞒师君之大罪,且有推脱开垦重任之嫌。
没想到不经意间反倒上了阎圃的贼船!这城外流民御寒一事并非其心中所虑。之所以做得这么卖力,一方面肯定是为了掩盖自己疏于管范之罪,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对徐承极力示好。就算最终铁器质量粗劣一事为其所知悉,也会替自己一路隐瞒到底。
徐承透过这断裂的铁锄都能感受到阎圃发出的阵阵贼笑以及浓浓的跪舔之意,不由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