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把剪刀放在窗台,把手上的皮手套给摘下来,转身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过去。
“我已经说过了,你开除学籍的处分已经通过高三年级教师组的审议,并在我这里签了字,谁也更改不了。”
李文摇了摇头,“我是说您修剪的盆栽不对。”
白蒹葭毕业于法国名校,年纪轻轻就有着号称“教育界哈佛”的法国巴黎皇家师范学院的双料博士学位,主攻教育学,副修心理学,是国风校长三顾茅庐才将她从巴黎请到这里任副校长一职。
最近的她迷上了盆栽,觉得世间没有什么能比将一盆粗枝烂叶的花草,修剪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更令人着迷的事情,这株血枫树是她历经多次失败后,灵感爆发创造出来的杰作,她对其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感情。
现在,她最喜爱也最骄傲的艺术品被人否定了,还是一个在她手底下被开除的坏学生否定的,她无法接受。
可强大的心里素质还是让她微微吐了口气,翻开桌子上的教案,漫不经心地说:“哪不对了?”
“……”
“嗯?”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就在她以为李文走了的时候,白蒹葭抬起头,却发现了令她气血上涌的一幕:李文在动他的血枫树!
李文站在窗边,抄起剪刀跟血枫树有仇一样,大开大合,手段毒辣,“咔嚓咔嚓”的剪刀声就跟扎在白蒹葭的心头一样,她强忍住昏倒的冲动,急声厉道:“快给我住手!”
“好。”
李文应了一声,又像是对自己的作品不太满意,将想要放下的剪刀又拿起来,又剪了两剪子。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白蒹葭站了起来,指着李文的手指被气的微微颤抖,大声喊道:“你这是在打击报复!”
“没有啊,我只是帮你在完善这盆血枫树啊,你看,是不是好看多了?”
李文说话的时候,将剪刀放在了窗台上,满脸虔诚。
“好看个屁!”
白蒹葭终于忍受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快步走到窗台边,指着血枫树说:“你知道这盆笑若血枫费了我多大心思吗,啊?你就这么给我剪了,不是打击报复又是什么?!”
“什么是笑若血枫?”李文问道。
“是艺术,是一门盆栽修剪的高级艺术……”
白蒹葭差点用牙咬住了舌头,这会儿是该跟他讨论笑若血枫的时候吗?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学生知道什么叫艺术吗?
“既然是艺术,为什么你剪的那盆可以称作笑若血枫,而我剪的就狗屁都不是呢?”李文无奈道。
“你的当然不是!”白蒹葭感觉自己快被气晕了,但是看着已经在李文手底下变了形的血枫树,她竟觉得没那么难看,最起码…比自己刚才要剪的要好上那么一丢丢?而且自己刚才也没说他剪的狗屁不是啊!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这才是笑若血枫应该有的气质,而你刚才虽然已经将它修剪的极为神似,但最后的那一剪,却成了败笔。”
“什么败笔?”白蒹葭问道。
“你剪去了它的顶枝。”
“呵呵。”白蒹葭从内心的深处发出一丝嘲笑,掐头,修边,疏密,这是修剪盆栽的三大要领,也是入门的基础,一个连掐头都不知道的家伙,竟然在教自己什么是盆景?
“枫树象征着鸿运,鸿运当头这句话更是古来有之,可你把头都给剪了去,此番寓意没有也就罢了,笑若血枫的这个笑字,又从何而来呢?”
李文拿手轻轻地捻在花叶上,丝毫不顾已经震惊地说不出来话的白蒹葭,意犹未尽地说道:“虽然我知道你方才的手法出自盆艺大师,但既然是艺术,就不应该被条条框框所限制,盆栽如果不为它修剪就会死掉,人如果不更新观念就会衰老。盆艺同塑造人生是相同的,花木想要个性鲜明,独一无二,就要经过设计、修整、矫正。真正的园丁应该把庭园和盆栽艺术作为唤醒灵魂的资源,这就譬如孔夫子所倡导的有教无类,任何一个学生也都是一盆可能被修剪成笑若血枫的盆栽……”
“所以,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