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宫前大广场,黑乎乎的人们齐刷刷的盯着场中央。场中央,笑白已经停下来,很矛盾的低着头。
一个矮黑汉子,从人堆里钻出来,一手指着他疑问道:“诶?他……就是风笑白呀?”
接着又钻出一个高白脸,举一把秀花扇慢条斯理的摇着,得意的回应:“对!你不曾……见过他?”
矮黑汉两眼一瞪:“没有!只是听说过。在桥隆翼将军那儿,这个人武功道法不学,倒挑了一担铜钱逃走,听说……还全洒在半道上!”
不等高白脸再说话,一个浑身肌肉的男子大声吼吼:“嗯!这事儿……我也听说过!
当初隆翼将军的意思,是想让他吃些苦头,先把筋骨练出形来,然后再教他上乘的武法。哪知道此人好吃懒做,避重就轻,总是干出令人笑掉大牙的事。”
一个横眉刀子脸的粗糙男,手握一把大斩凶巴巴的指向笑白:“这人实在可恨!对他那么好,还敢动姥姥的根基,老子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
“用不着你!”一个斯文的老学究,摇着一把纸扇摇头晃脑的解释:“诶?只不知这一千军杖,能把他打死么?”
一个身材瘦高像貌精干的中年黑衣男,神气的从人后探出身:“不知道不好说!听说,执刑的人是来自梨花总兵那里的。如果真的是,我敢肯定,他活不过明天。”
斯文的老学究满脸愤慨:“怕只怕,姥姥还是心疼怜悯,会出手阻止的。我们……还是只能看看热闹,不想太多!”
一个军师装扮的汉子,向他们昂首挺胸:“仁兄……此言差矣!”
老学究把双眼一翻,皮笑肉不笑的问:“哦?如何道来!”
军师汉子正色严词:“梨花总兵治军,向来严格,军中的律法严明。曾听说,抓住一个偷牛害人的小贼头,总兵令打二十军杖。
那小贼头,连十军杖都没有受完,两眼一翻……断气!”
人堆里,又有一个充满疑惑的声音传出:“哦?看来,这一千军杖,真的有名堂呀!”
“行了!我们得闻消息,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是死是活,山上……总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呵呵!这儿可是别人家的地方,我进去了他们都是主人,杀鸡儆猴的戏,到时候,我哪里还能自主?想美的心不可捉摸。油奶奶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
笑白矛盾的站着,从吵吵嚷嚷的话头中嗅觉到危险,想到一千军杖有人担当,但是并不确定的担当让他抱着仅有的一点希望很快土崩瓦解。
他想逃离,又想振作起来勇敢的迎接挑战,命是珍贵的,虽然他总是犯错误,总是意志不坚。
强自定下慌乱的心神,尽可能压住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转身跨步,意欲下山,能走多远走多远。
可是他刚刚走了三步,心猛的咯噔一下,猛的发现在他眼前的,满满的全是军汉,带着刀剑弓弩的各种神兵,虎视眈眈的吼:“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杀气,惊得他顿失虚虚提起的力量,脑袋空白身子一软,终于跌坐在地。
数十个全副甲胄的神兵把他包围,同时也隔开吵闹的人众。笑白知道,他们不会给自己退路。
在地上坐了一段时间,惊恐的心竟然开始镇定,或者说已经麻木,总之,他又能够有力的站起来,也能够把眼平视前方。
远处菩提宫前的那方高台,放着一架龙门吊,用很粗的木头搭出很高的架子:“呵呵!是把我吊起来打么?”
高台上,以柳纤纤为首的人,一班美丽的仙子仙女约有三十个,分散在龙门吊的两边站着。
“风小子,磨磨蹭蹭,是条男子汉么?”兵甲中,一名领队向他不满的开口。
“呵呵!求死不争一息,我不是一直在行走么?”他看见柳纤纤在场,心中燃起些许希望,向前慢慢的走。
“啊?师……父?他怎么来了?”
菩提宫门,他的师父桥隆翼将军,带着一个焦姓的小将,从宫中风尘仆仆大步的走将出来。
“呵呵!”他止不住发出麻木的冷笑。
这个师父,能不能名正言顺的称之为师父,他的心头犯了轴。事实上,桥隆翼将军对他并不好,他并不想认可他。
很明显,桥隆翼将军大步流星的走来,目标就是他:“风笑白,你令本将军很失望,大失所望!”
未等笑白有任何话说,将军已来到他的眼前,挥起巨手,与焦姓小将一起,一左一右将他牢牢的架着,一直走到龙门吊下停住:“绑了!”
此时此刻,笑白的眼神冷如水,生无可恋,一切的一切都已心灰意冷。
“小子!怕了么?想活命么?”焦姓小将拿绳子绑他的时候,在他的耳边悄悄的问道。
“呵呵!”瞧这场面,如此大张旗鼓,如此隆重其事,焉有命在?他勉强的挤出声音:“我很后悔抱有希望!”
“好!”焦姓小将突然向他使一个鬼眼:“能上来的人,还有一丝希望可以救!”
绑吊笑白的时候,柳纤纤向台下的人众委婉的述说他所犯的错,并着重传递姥姥对他的关照,与一千军杖执行的办法。
众多的人众默默的听完后,阵起阵落的吵声却越来越大,似乎不满意姥姥对笑白的宽容。
向来威风凛凛的桥隆翼将军,大步一转,转在他的前面,一手叉腰大气凛然的向前站着:“本将军向来道貌岸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授徒不成败了门风,乃本将军平生一大憾事。
所以,本将军痛定思痛,向总兵大人请求,亲自执行一千军杖,以平众怒!”
台下有大胆的人大声开口:“桥隆翼将军,他怎么也是你的徒弟,你真下得了手?你想徇私枉法,莫不成只想糊弄我们罢了!”
“放肆!”将军声若滚雷,台下近万人众,竟然噤若寒蝉,一片平静。“本将军吐个口水都是钉子,你别惹我发火!”
将军正气凛凛的说完话,刷的转过身,朝白衣仙女柳纤纤大步走过去,脸色立即变暖,鼻音很重:“哼……哼!”
柳纤纤并不领情,向将军投去一个很严肃的白眼,再向高高吊起的笑白努了努嘴。
将军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转过身,盯着笑白拉长鼻音:“嗯?”
笑白的双手双脚已被龙门架吊成一个大字,并与将军师父平视着,他尝试的问道:“师父,你……不能救救我?”
桥隆翼听得把鼻子大呼粗气,厉声骂他:“哼?还有脸喊我为师父?你这反骨的头,来我仙岛上的日子里,都做过什么好事?有多少?”
“师父,我知道错,我在改……我错了改过,给我机会还不行么?”
“行!当然行!一千军杖打完,你得给我好好的反思反思!”
“师父,一千军杖,我会死的!”
“休得啰嗦,老夫亲自执行,如能不死,算你好命!”
“师父!”他听着将军师父冷漠的语气,心下一片凄凉,好半响认命的说:“好吧!师父,如果我死了之后,还请师父帮个忙,把我的骨头……送回秋水涧中,能答应么?”
“为什么?”
“我不想客死他乡,我想死了也能照顾我的爷爷奶奶!”
“哼……哼!这个……行!”将军厌恶的抓一抓手,叉着腰生气的答道。
此时,柳纤纤,花想容姐妹,花陌离姐妹,另外的十多人,一齐走过来,停在龙门吊的旁边。
众多美丽的女子,带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桥隆翼将军一身威风立即消失,转而眼巴巴的看着柳纤纤。
红衣艳艳的花想美,水灵灵的眼睛四处扫看,不时侧着头,鬼灵灵的盯笑白一下,并不正眼。
此时此刻的笑白,被大字吊得时间一长,已开始一身酸软,用很失望很凄惨的目光看着想容与想美,嘴里嚅嚅几下,终究无话可说。
想容从头到尾都冷静的看着柳纤纤与桥隆翼,脸寒如霜,也是并不看他一眼。
难道?她对我真的心死如灰了?如果是,就不该骗我说,勇敢的上山受罚,平下岛上人的心,再想办法救我一命。她姐妹儿,已对我失望了么?
他勉强的抬头扫看诸多仙神。鬼灵精怪的想美,从来都喜欢热闹,已转过头朝广场上的人群来来回回扫视,就是不想跟他说话。
将军师父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柳纤纤。柳纤纤又看着大字形的他,笑一笑后又摇一摇头。
“命在旦夕时,得想办法让自己向好。命呀!从来都是珍贵的。我儿,想办法,快想办法!”油奶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脑袋里生起。
无论如何,他想向柳纤纤问一问,是否真的要把他打死。
强打精神,很难过的问她:“柳姐姐,我相信想美的话应约前来受罚,你们……照办即可!
哪知近万人来看我,这个阵仗,用得着大动干戈?不就是杀鸡儆猴?你们这么一弄,真的想要将我至于死地,至于永劫不复?”
纤纤端正姿容静静的听他说完,小声道:“非也!
台上台下众人,乃夹道欢迎你敢上山受刑,他们……大多是佩服你的勇气!”
“呵呵!”一千军杖打下来,试问哪个人可以存活?命在旦夕,他们人多,道理全在他们那里,他是有错,稀里糊涂害了安太姥姥,引起众怒该挨千刀的。
这样一想,刚刚燃起的求生之欲又熄灭,灰心丧气的道:“唉!事到如今,我认了!
纤姐,能不能求求我师父,最好把我一棒子打死,往后的军杖,却不用受它折磨!”
一旁的桥隆翼闻言,马上两眼放光,痴心的看着柳纤纤。
哪知,柳纤纤又向桥隆翼瞪了一个白眼,摇一摇头,说:“你放心,有我在,一千军杖,你死不了!”
柳纤纤的话让他听得更加惊恐,伤心的问:“啊?莫非?你们只想将我打残,永绝我这个祸胎?”
旁边一直装聋作哑的想美,听见他说的祸胎突然忍不住咭的笑一声,然后突然又明白什么,一手捂着嘴巴赶紧溜走。
柳纤纤不动声色的缓缓的道:“笑白,你当我是谁?医仙!
你能来领受军杖的诚意,已在众目睽睽之中。
梨花总兵是姥姥的爱女,而我的身份,与姥姥可以说是同辈分的,在岛上说一不二,你信么?”
“啊?”
柳纤纤把目光看向台下,仍然小声的和气的对他说:“我告诉你,他们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真值得姥姥爱护你,值得对你独爱的处处袒护着。”
又是安太姥姥,他对那个半死不活的姥姥,实在没有多少好记心。想到自己没有一处遂愿好运,内心反生叛逆,把心一横咬牙道:“呵呵!我恨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纤姐姐,好话不用再说了,我风笑白……活该犯了大忌。
这一千军杖……我认了,再不认罚认个丢脸,他们……还道我真是一个孬种!”
“好!徒儿,敢于面对事实,这才像一个男子汉所说的话。”桥隆翼将军终于把目光从柳纤纤的身上移开,正面的面对他,朗声的对他说。
“来吧!”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把眼睛闭上,只等待受刑。
桥隆翼见他突然镇定,连忙向焦小将使一个眼色。
焦小将立即重新检查绳索,把四根绳子拉得很紧,五马分尸法让他大字悬空,再取一些绳索绑实他四肢上的衣裤,使他不可自由的摇摆。
“呵呵!把我的手脚抽得这么紧,怕我挣扎?还是怕我的屎尿被打得流出来?”他看见这么绑着受刑,绝望的想到,禁不住流出几滴伤心的眼泪。
想美看得十分生气,终于忍不住尖叫着骂起他:“好你个风笑白,吓?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活就活,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口大的一个疤嘛!都还没有开始,流什么泪?”
“我……!”
“我什么我?区区一干军杖,咬咬牙挺一挺不就过去了?说了那么多,还没听出纤姐姐的意思?真孬种呀!”
“我?”他无力申辩,欲哭无泪。
想美见他还是软弱,气得更加凶狠:“若不是胡作非为,何须受此冤大头的刑罚?你哭,我也为你难过,也在为你丢了脸!”
“来!打我吧!”他的脸色突然铁青,突然厉声的答应。
这时,柳纤纤走到他的正面,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玉瓶子,开口问他:“笑白,纤姐心疼你,毕竟,你只是凡家的肉胎之身。
怕你挺不过一千军杖,半道上痛死,所以我……在这两天里认真的想了想,去找了一些珍贵的神药,用奇方异术,大小火候急熬慢煎,始得一瓶良药,可给你减缓痛苦的好药,敢试用么?”
“好药?”笑白心生一线生机,十分感激的看着白色的玉瓶子。
柳纤纤把药倒出,凑近他的嘴唇,说:“把药服下,可使你受下的这些军杖,当场只有不痛不痒。”
“啊?不痛不痒?”
“是的!这种药很神奇,会将你的杖伤暂缓三天,三天之后才会发作,不会当场让你毙命的。”
他把眼睛的余光打向想容几个,见她们都木然的站着,惨声道:“呵呵!纤姐,我已做好受死的准备,何苦再来取笑我?”
柳纤纤摇头,轻言细语的道:“讲真!别不信,服下此药,三天后,会将棍棒之伤分作每个时辰的阵痛,每次阵痛分三次,直致将杖罚之痛以同等的数量发作,待全部完全之后,此药的药性……始会消失!”
“什么意思?生小孩么?我……我听得糊涂。”
装聋作哑的想美,此时又忍不住开口:“风笑白,这一千军杖打下去,如果有这个宝药护体,会让你慢慢的痛苦,并不会让你死亡,听不懂人话么?”
“呵呵!”他至此总算听出端倪,纳闷的说:“这么说,这是把短痛转为长痛,是用时间化开要命的伤?”
终于开窍了!想美撇着嘴骂他:“还不笨!”
蝼蚁尚可偷生,何况是人?他把药胡乱吞下去,向柳纤纤感激的点头:“柳姐,你有好心肠,笑白喜欢你。
每个时辰只会阵痛三次,我只当是卧床生那个娃娃,忍一忍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桥隆翼将军听他说得很幽默,大嘴一咧禁不住的狂笑,还把眼神偷偷的看向柳纤纤。
柳纤纤正色面对桥隆翼,正色的对他说:“隆翼,再怎么说,他毕竟拜过你为师。姥姥一意保护他,与你乃是同等的看待!”
柳纤纤的一句隆翼,让将军欢喜得眉开眼笑:“纤纤,你说什么,我听!我爱听!嘿嘿!你以后多来我的府上,那么他的这个刑罚,我就会给你面子!”
“唉!”喂完药,柳纤纤不置可否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带着数人走向后台。
“哈哈!师父,她又不喜欢你,你一直眼勾勾,嘚瑟什么?”
这个风笑白,此时此刻竟然用这种语气对师父,而且还用极不敬重的眼光看他。
桥隆翼将军对他立即怒火冲天,盯着正在走路的柳纤纤说:“纤纤,我这个徒弟整天吊儿郎当的,告诉你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