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我只需要两天时间……”
西斯莱雅虽觉不对,但细细想来也没什么不对的。他的方式为诀别,将死者与生者的地位视作平等,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哀悼,也许正属于他们之间的特殊方式。
多诺斯处理情感的方式很简单,他不予过多的话语,不予过多的情绪与眼泪,只会想着如何去做些实际的事情,以至于在临离开时,他仅仅在门口处鞠了一躬。
在这方面,西斯莱雅自叹不如,多诺斯这个孩子坚强得有些过分,记得在孩子刚刚被送到瓦纳卡尔布时,她问过多诺斯关于家人的话,而孩子只是说因为战斗而牺牲了,其他的就再也没说过。
淡漠,这是多诺斯面对过往之事的最好评价。他会去哭,但绝不会被回忆所牵绊,他不会在失去亲人后哭闹着寻求保护,也不会因为悲伤而致郁。相反,痛苦的回忆皆被他埋藏在了心底,成了他一往直前的坚定信念。经历的越多,他便越坚强,也越加成熟,这正是西斯莱雅所真正认同的地方,这个只有十岁的男孩。
西斯莱雅做不到这些,她无法对布鲁吉淡漠。在临离开时,她轻吻了下布鲁吉的额头,作为她对尊敬的逝者以崇高的祭奠。
“谢谢你,布鲁吉,是你影响了多诺斯,这个孩子一定会怀着你的期望长大,将拥有你的回忆埋在心底,勇敢前行,多诺斯必将无往不胜……”
……
……
夜幕开始降临,仅仅经过十个小时,神像的事情便有了结果,这是卫兵刻意隐瞒身份,继而花了三倍的价钱从菲米纳尼亚主教堂中买来的,共大、中、小三种型号。
据说,这原本是主教堂计划送去莫尔达南部小镇分部教堂的神像,但因分部教堂建设未完善,主教堂有时间再赶做新神像,卫兵这才凑巧买到了它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冥冥之中,与瓦纳卡尔布也算的上是缘分。
神像的落实有些快的离谱,在西斯莱雅投去对卫兵的赞许之外,她也不禁犯难,因为卫兵不知道该置办多大的神像,索性就买下了所有型号,但大小却有些夸张。最大的足足近三米,中号的也有一百五十厘米,最小的只有八十厘米。
西斯莱雅打量着它们,又看了看之前拜托过的那个卫兵,夸耀之余,她也犯起了难。
“不错,雷厉风行……那么,接下来的事也交给你了,最小的神像给多诺斯送去,中号的等布鲁吉的墓地建起时,立在一旁就好,那家伙是半个神教徒,这么做想必很顺他的意。至于这个最大的……”
西斯莱雅开始发愁,这么大能用来做什么?
她再次将目光转至卫兵,似乎在埋怨他买了个这么大的家伙。
“这个能退掉吗?它太大了,这里是瓦纳卡尔布,除了孩子和布鲁吉,我们用不到这个。”
“这……这恐怕有些困难,不然就先放在这里,找个机会便宜卖给附近村镇的教堂,这样您看怎么样?”
卫兵的话让西斯莱雅眼前一亮,教堂?对啊!怎么她没想到这层关系?
“不必了,花这么多钱买来的神像,无论怎么卖也回不了本。更何况它还和我们有缘。这样,建一座小教堂给多诺斯,越小越好,工期要短。”
卫兵虽觉得麻烦,但碍于西斯莱雅的请求也只好答应下来,只是他不理解,为了悼念亡者与取悦孩子,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拼过了头?
“总防务长,这……建火力点和碉堡我们倒是在行,挖战壕也算是大半个行家!可是这建教堂……额,要不要去请个工匠?”
“这种事还需要请工匠?我记得菲米纳尼亚年代录中有早期的教堂建筑草图,书在多诺斯那里,我去给你们拿来,你们按照比例缩小就可以。”
……
在瓦纳卡尔布中,与这里风格极不相符的三座神像就被留了下来,在那群无神论者中更是惹得话题纷飞。同时,布鲁吉的坟墓与小教堂的建设也进行的如火如荼,众人纷纷猜测,藉由布鲁吉的死,怕是在做过这些之后也就该结束了吧。
那座最小的神像搬进了多诺斯的病房,西斯莱雅也告诉了他要为布鲁吉而建教堂的消息,顺便拿回了那本年代录。因为涉及到教堂的问题,本该持有拒绝态度的孩子也并没有拒绝。
他并没看完那本书,因需要绘制教堂草图,西斯莱雅也仅仅答应借用一晚。
墓地与教堂还未完成,多诺斯便声明要为布鲁吉祈祷,时间为两天,在这期间内,他不希望被打扰,这不仅是对他,也是对逝者的尊重。
顺应他孩子的意思,西斯莱雅为他准备好了两天的药物,也答应不会去打扰。在旁人看来,她好像会无限制地满足孩子,这反倒有些不像她的作风。
在西斯莱雅最后与多诺斯相见的时候,便是归还年代录的那个清晨。在那之后,多诺斯将进入封闭状态,虔心祈祷,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不知是不是巧合,计划在两天过后,小教堂与墓地就能够准备完善,从入殓到献上祈祷,再到祭奠,以及过后的安葬,整个流程畅通无阻,步骤清晰明了,这恐怕是多诺斯早就计划好的。对此,西斯莱雅的心头也浮上了一丝欣慰,无论使用多么繁琐的礼仪也是值得的,布鲁吉站好了从绝望至希望的最后一班岗,那么,就由在世之人为他送好最后一段路。
病房门紧闭,小窗反射着灯光,映着西斯莱雅那憔悴的面庞,她手中捧着火药是如何配比的,这是孩子最后的请求,在祈祷中,他不希望这种神教中被视为的“不洁之物”出现。它的出现,只能是在祈祷过后的葬礼。将这本联系着二人关系的纽带,与另一个世界的布鲁吉长存……
“放弃特护医疗区的守卫工作,全员撤出医疗区,时间为两天,立即执行命令!”
这是西斯莱雅的最后一道命令,待到两天之后,针对多诺斯的抑制药物就会介入,到时,多诺斯便可获得自由。也许这两天对他来说早已不是囚禁,又或者说,即使是恢复自由,面对亲人再次离去的生活,对他来说却比囚禁更加痛苦。
两天之后,我们将获得全面胜利,但那不仅仅是胜利,同时也是全面的失败。来自于西斯莱雅办公室日历当日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