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西斯莱雅从守卫那儿得到了关于多诺斯的最新状况,多诺斯没等到布鲁吉,在促问过后反倒安静了下来,就连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追问,他像是知道了全部,但又已经接受了事实。
西斯莱雅心如刀割,她虽不愿意亲口告诉孩子事实,但这种情况却更加令人痛彻。对她、对孩子来说都是残忍的。
不仅如此,守卫那里还留有着来自多诺斯的一封信。
“多诺斯的信?我每天都可以去看他,难道他不想见我?”,西斯莱雅接下信件,即打开看了起来。
草草看过后,西斯莱雅反倒扬起了难以掩饰的欣慰笑容,这是她这些天以来第一次笑,即使笑得并不漂亮。
“总防务长……孩子说了什么?”卫兵好奇地问道。
“嗯?你没拆开看看吗?”
“没,不敢……毕竟信是给您的。”
她很大方,即将信递给守卫,守卫同样匆匆看过,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布鲁吉的尸体还没火化?这个消息孩子是怎么知道的?这两天没有人告诉过他啊。”
“是啊,但多诺斯很有灵性,他知道在布鲁吉彻底离开时,我一定会带他去看最后一眼。所以,只要我不来找他,他就知道布鲁吉一定没火化。”
继续向下看去,在信中多诺斯提到,为了缅怀布鲁吉,他希望布鲁吉在火化前,西斯莱雅可以帮他弄来一座菲米纳尼亚神像,他想亲自为布鲁吉献上祈祷。
“多诺斯这孩子真懂事……”卫兵感叹道。
“既然你看到了这封信,那么神像的事就拜托你去好了,越快越好,布鲁吉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权当做是满足孩子吧。”
西斯莱雅讲罢,卫兵没再有丝毫的怠慢,即去置办有关神像的事务。
……
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孩子没有吵闹,即便是去送别,他也没有任何过激情绪,反倒是对神像的事很上心。甚至对神像的提及次数比布鲁吉还要多。
“神像的话,在我看到信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弄了,相信很快就能送到。”
这是多诺斯这些天以来第一次离开病房,他穿着厚重的隔离服,那笨拙的脚步与沉闷的声音虽令人觉得不适,但好在孩子已经接受了一切。面对死亡,他依旧选择了淡漠。
“那就好……我哥的尸体还能保存多久……在不损坏的情况下……”
“多诺斯……对逝者的尊重不局限于保存尸体。相反,心中永存着对逝者的悼念,这才是对逝者的尊重。”
“我知道,请您给我些时间,我要单独为他献上祈祷,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一个医生的逝世,改变了一个孩子的处事方式,从这点来说,布鲁吉令人敬佩。恰恰是这点,他才值得西斯莱雅付诸心力。
储尸室的大门被推开,迎面而来的冷风虽不刺骨,但却透着沁魂般的深寒,如同跌落深渊般令人绝望。
“布鲁吉睡了……我们轻些……”
其卡因研制组的地下二层,除去医生与护士便再无人光顾。这是他们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知道吗……在你哥哥没睡下的前一天,他说要等你病好后,和你、丽薇娜、执夜、还有我一起出去看看呢。他说你很久没见过阳光了……”
“是吗……他还真了解我。知道吗,西斯莱雅姐姐,在年代录中有这种说法,它说的是,如果亲人间进行血偿,则是不需要赎罪的。看样子,我哥他因为我出了事,但我却不需要进行赎罪……但我亏欠了他那么多,究竟要怎么补偿才好……”
“所以……多诺斯,你想说什么?”
“我……”
多诺斯欲言又止,他沉默着上前掀开白布,透着隔离服的手在布鲁吉的脸上轻抚着。
在他的行为中,西斯莱雅品出了别的味道。不知为何,她泛起了隐隐的担心,多诺斯绝对打算做些什么,孩子的反应绝不是面对布鲁吉时应有的态度,莫非是……
一丝熟悉的感觉掠过,多诺斯所做之事,像极了帮派组织间战友的诀别方式。它通常代表着生命的消逝与延续,在组织生活中,谁也不会知道下一场的战斗结果如何,与战友间的相互诀别,如果其中一方活下来,则会带着亡者对生前对另一方的祝愿与生者对待亡者的悼念活下去,是属于生命与信念不断延续的特殊意义。
但多诺斯为什么要对亡者进行诀别仪式?明明只需要悼念就可以了。
“西斯莱雅姐姐,哥哥的尸体先不要火化……”
“多诺斯,保存并非就是对他最好的方式,呆在这黑暗冰冷的储尸间内也一定不是他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