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微凉的夜风从庭院中穿堂而过，带着一双小儿女细碎的吵闹声，轻柔而徐缓的吹过六宫，吹拂动池边垂柳，亦吹拂动了这御道上缓慢行走的众人的心。

周清庭微微扬起笑脸，看着星光灿烂中那张秀丽的容颜，暗暗下了结论，都说贵妃娘娘心狠手辣，想来传言也不尽可信。

黎姜一路送他兄妹各回了东宫和永宁殿，周清庭还好说，他自小当储君教养，东宫之中又颇多属官，是以回去之后便乖乖由黄玉海伺候着睡觉去了。周清妍跟着奶娘和宫娥长大，平素无人敢同她玩耍，六宫嫔妃也顾忌着君王的态度，不敢太过亲近她，唯有黎姜不在乎这一切，清妍回了永宁殿还握紧了她的手不愿意撒开，玉雪一般的脸蛋上隐隐含着期盼道：“陈母妃，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带你去看仙鹤好不好？”

“这……”黎姜最看不得她这种表情，可转念一想，那个冰块脸连清妍到她那里玩都限制了时间，只怕是不会同意她在永宁殿住下的，只得狠下心，抽回手道，“我不能留下来陪你了，你听话，乖乖去和奶娘一起睡好不好？明天的时候，你再去我那里看鱼。”

“陈母妃……”

周清妍撇撇小嘴，晃晃她的胳膊，一双星眸点漆如墨，却骤然含着泪光：“母妃就不能答应我一次吗，就陪我住一晚好不好？”

“我……”

黎姜抿起唇，看她这副模样，那句不行怎么也说不出口去，想了想，遂将她抱起来道：“好，那母妃就陪你一晚，你要听母妃的话，回殿之后就乖乖睡觉好吗？”

“好，我听母妃的话，母妃最好了。”清妍欢呼一声，这才撒开手，忙忙去叫奶娘打水来。

惠草和莀若跟在黎姜身后，听见她的话不无忧心：“若无旨意，娘娘私自留在永宁殿的话，只怕不妥。”都知陛下最着紧太子和公主，往常也不是没有嫔妃打算着从太子和公主身边下手，博个贤德的名声，继而博得帝王青睐，可有这个打算的妃嫔就没几个顺利实现过，不是受了罚，便是挨了贬。那六嫔中的许嫔不就是因为心怀叵测，肆意接近公主，教导公主些不上道的玩意，想要公主在陛下面前替她美言，结果被陛下识破，当日就贬黜冷宫去了吗？

黎姜在宫里熬了三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若在公主一事上犯了忌讳，那之前的努力岂不都是白费了？

不料她两个说完，黎姜却是微笑摆一摆手，嘘声道：“不急，等我把她哄睡了，咱们就回去。”

原是这样。

莀若和惠草相视一笑，才知她们的贵妃娘娘着实聪慧得很，二人遂也进殿中，帮着永宁殿的宫娥置备齐了脸盆毛巾等物。

虽说立秋已过，但天气倒不甚凉，黎姜看宫娥们打了一桶热水来，便招呼周清妍道：“来，我给你脱衣服洗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