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周弘治长长得呼吸一声,将胸口闷气尽皆吐去,呆呆坐了一会儿,方又问高得禄,“贵妃这癔症病得实在是凶险,朕总怕她哪一日再想不开就……高得禄,你跟着朕最久,也在这宫中最久,你可知有什么法子使一个人不再想着寻死?”
“陛下,这……这人要寻死,就好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是说拦就拦得住的。”
高得禄亦叹口气,见君王着实是为难起来,想想方接着道:“不过,好在咱们宫里人多,每日里只需着人好生看着贵妃娘娘,想必娘娘就没机会再寻死了。”
怎么会没机会?宫里的人虽多,可那老天还架不住有打盹的时候,他岂可指望凝月宫上下尽皆全心全意的盯紧了贵妃?只要稍有不慎,宫中的每一样东西,都能成为她自杀的手段。
譬如昨夜,他赏赐她锦缎的时候,就从未想过有一天这锦缎会是差点葬送她命的“白绫”。
周弘治深深地不安,要说以往他不希望陈盈死是因为顾忌着陈家的势力,怕落了把柄在陈家手里,到时陈家要是借机再送了二女儿陈霜进宫,保不齐陈霜就要当上皇后了。但如今对比陈家势大,他更怕的却是陈盈当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从此以后宫中再无这样一个女子,会同他吵,会同他闹,会高兴起来做糖醋鱼给他吃,会在不情愿的时候还洗手为他煮了面。
他揉一揉额头,连夜的噩梦已让他身心俱疲,想着这会子问高得禄怕也问不出什么,一切不如等到明天天亮再说,陈盈想见娘家人的事,或许该早些安排下了。
他思量着,便又躺了回去,高得禄替他掖好被子,想着君王这一个多月来为了贵妃娘娘连个绿头牌都不翻了,今夜更是为了贵妃娘娘连觉都不曾睡个安稳,可见贵妃娘娘在君王心中的地位。他就是不为自己的前程,只为了君王的心有所属,也得出个主意不是,遂劝慰着周弘治道:“陛下,依小人所见,贵妃娘娘对清妍公主似乎极为喜爱,而公主殿下对娘娘亦是十分亲昵,且如今贵妃娘娘还承担着教育公主的职责,与其让公主在永宁殿和凝月宫两处跑,倒不如就把她二人迁至一处住下,如此一来,公主有娘娘作伴,娘娘有公主作陪,二人都可互保周全,而陛下也无需时时担忧娘娘和公主了。”
唔,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好法子?
周弘治重又翻身坐起,握紧高得禄的手腕,眸间熠熠发光,倏尔一笑:“此计甚妙!”
落井之后的陈盈对清妍有多喜爱,凝月宫上下长眼睛的都可以看到,那一回她醉酒寻死,为的不就是他不许清妍到凝月宫吗?自己只要点了头,把清妍搬去凝月宫住,从此往后,使她的一颗心思全都放在照料清妍一事上,也就不怕她再去寻死了。
好!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一时帝心大悦,周弘治干脆起了身,连夜拟道旨意,略去贵妃对清妍的喜爱不提,单说秋冬日寒,清妍每日学习往来于永宁、凝月二宫着实不便,特许她迁至凝月宫偏殿,与贵妃同住。
第二天旨意下来时候,六宫自然又是震了一震,君王的意思看似是为了清妍学习之故,可说白了,那就是把清妍过继给陈盈了。且这过继后的盛宠,比之李妃在时还要厉害,毕竟李妃在世的时候,公主还交由她乳娘教养来着。
如此一对比,加上这么多天来的被冷落,六宫妃嫔除却打头的贾妃和甄妃没说什么,底下五嫔早聚在一处吵开了花,莫不说君王偏心的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