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噗噗白雪茫茫的旷野之上,一阵令人心悸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盖过了风雪的呜咽声。
那是两军交战生死交汇的声响,生灵相互残杀的声响。
粗壮的马蹄践踏在盾牌之上,木盾刹那间被巨大的力道撕裂成两半,坚硬似铁的马蹄踩入敌人的胸膛,并未着甲的胸膛忽然间凹陷下去一块,随后整个身体被马蹄撞倒,便被后续数不清的马蹄无情践踏,不留全尸。
刀盾兵也并未全都如此不堪,亦有悍勇之辈拼尽全身力气,绝望着挥出一刀,砍在腾跃而起的马腿之上,马腿齐刷刷断成两截,背上的敌人被狠狠摔下,然后死在身后同僚的马蹄下。
不过,像这种情况十个当中才会出现一个。整个战场的概貌是,麴义带领的骑兵犹如出鞘的利剑,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围挡的堤坝。
一路上留下的是鲜红的血水,踩碎的肉泥,半空中横飞的是断线的盔甲,残缺的刀片,喷出热血的断肢头颅。
溃败,一场大溃败。
田豫的白齿已经咬破了嘴唇,满嘴鲜血。刀盾兵的脆弱完全超乎了田豫的想像,亦或者说麴义骑兵的强大让他根本没有想到。
此刻,田豫有种天要塌下的感觉,他像是一道暴雨冲刷中没有根基的浮萍,任由摆布,不知何去何从。
“不要退却,给我上。”田豫扬鞭叱喝一群临阵脱逃的士卒。然而没有人听他的话,他的喊声淹没在周围混乱的嘈杂嘶喊尖叫声中,起不到丁点效果。
“临阵脱逃者,斩。”田豫睁着赤红的双眼,指着那些逃兵,对着周围亲兵命令道。
乱军当中,人群逆流,亲兵根本无从下手。何况他们也知道情势不妙,他们也有各自算盘。
田豫不敢斩杀亲卫,一腔怒气无从发泄。忽然间,他觉得脖颈后一凉,像是被猛虎般锐利凶狠的捕食者的目光锁定。
他回头一看,两百步外,一双黝黑得发亮的眼神死死盯上了他。
田豫当即猜到他的身份,此人除了麴义还会是谁有这样的威压。
在这样不死不休的猎手狩猎下,原本能与之匹敌的田豫,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困兽犹斗的猎物。
田豫没有退路了。
逃跑?田豫万万做不到抛下一众士兵,作为主帅临阵脱逃。若是如此,全军更是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回到军营他也难辞其咎。
战是死,退也是死。
唯有他们坚持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死战!田豫悲愤地从胸膛中发出一声怒吼,之后田豫调转马头,夹紧马肚,皮鞭猛抽了下马屁股,飞速朝逃兵驰去。
亲卫不做,只好他自己做。
噗噗噗。长刀扬起,鲜血横流,人头落地。干脆利落,三颗人头滚落雪地,而后三具无头尸体失去重心,轰然倒地。颈部的血喷洒田豫一脸,他的脸上沾着点点血迹,显得凶狠异常。
“逃者必败,迎者逢生。”田豫吼道。
周围士卒被他狠厉的手段震颤到,同时田豫的话也激活了他们隐藏的血腥。他们是老兵,虽然陡然间被眼前骑兵冲锋吓傻,但是很快就醒悟过来。
中军当中大多数与鲜卑乌桓作过战,故而知晓:逃,无论怎么逃,他们都逃不过战马的四条腿。面对骑兵,就像主将说的,唯有死战。
人一旦心中抱有必死之意,那么对任何事都不会再怕,面对滚滚而来的骑兵,步兵发起疯来,也是对骑兵很大的威胁。
一两名提刀的士卒朝铁蹄迎了过去,他们无动于衷,在马匹撞碎他们胸口之前,挥刀朝马前蹄砍去。战马悲鸣嘶叫一声,坐上之人也仓皇失措,随后滚落马背,被乱军剁成肉泥。而在马前挥刀之人根本来不及躲开,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撞得七荤八素,命丧当场。
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打法激起了更多人的血性,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他们不再像是肆意被人揉捏的水草,而像是投入决堤处的一块块沉甸甸沙袋。
骑兵的速度慢了下来。
麴义亦有所感觉,前面中军本就人多,此刻阻挡他的士兵更是越来越多,挥向他的刀也愈发频繁,令他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去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