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琐事缠身,你外公一大早就去了北营,不能送你了。才住了两夜就要走了,他是舍不得你,当面道别实在感伤,小熙儿莫要怪你外公。”
“熙然都懂得的,请舅舅代我转告外公,望他老人家多多保重身体,切莫为熙然担心。舅舅也是,西北不比京中和江南,大漠狂沙,寒霜酷暑,最是艰辛。舅舅身担重责,外公也要靠舅舅多多照料,舅舅千万要保重些自己。”
“好。”楚玉轩眼眶微红,“你最是懂事,小小年纪时便是如此。只一点你要切记,我与你外公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你,如今你一人在京中,万事都要小心。若是圣上当真不念一丝骨肉亲情,莫要委屈了自己,我与你外公绝不会让你受你母亲那样的委屈。”
“熙然记下了。”萧熙然点点头,“熙然走了,舅舅无需伤怀,待年末时自然就能相见了。”
“好,路途遥远,一路小心。”
萧熙然接过马缰翻身上马,猛抖缰绳绝尘而去。
楚玉轩站在将军府门口望着那一人一马,直到萧熙然策马转过长街,最终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才转身进了府门。
萧熙然出了城门一路向西而去,约莫走了半日,便来到一座山脚下。
此处乃祁连山脉中一座雪峰,站在山下向上望去,山势迤逦,巍然峻险。山腰碧树葱葱,山顶积雪皑皑,群山隐于薄雾轻云之中,朦胧飘渺,宛若仙境。
萧熙然跳下马背,足尖轻点,雀鸟般飞入林中,一路踏花拂叶向山顶掠去。
行过山腰处,愈行愈冷,草木渐次零落。待林中只余苍松翠柏,脚下积雪及膝,一条蜿蜒石阶便出现在萧熙然的面前。
沿石阶而上,一路冰凌倒挂,雪若星河。石阶尽头,楼阁随山势而建,蜿蜒错落向上,门上“祁连山庄”四个大字在映日雪芒下越发摄人。
祁连山庄在江湖上地位超然,庄主司徒凌风一套逐霜剑法使的出神入化,正气浩然,侠骨仁心,很得江湖中人推崇。
萧熙然想了一想,第一次登门拜见母亲的夫君总不好越墙而过。于是老老实实的上前,扣了扣木门上的兽首铜环。
片刻后只听门内有脚步声传来,有人问道:“门外何人?”
听声音来者应是位老者,萧熙然回道:“烦请老伯通报一声,明素求见司徒庄主。”
门内蓦然一静,又听那老者急急问道:“可是幽云阁主?”
“正是。”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穿灰色棉袍的老者见了萧熙然便躬身拜道:“不知明阁主大驾,小老儿怠慢了,还望阁主赎罪。”
这老者须发皆白,似有古稀模样,萧熙然见他行礼赶紧侧身一躲,“老伯不必多礼,倒是明素不请自来,还望老伯向贵庄主通报一声。”
“阁主有所不知,庄主早吩咐过庄中下人,若明阁主来访无需通禀,请阁主进庄便是。”老者说罢对身侧一青衣小童说道:“还不快去禀告庄主,就说明阁主来访。”
“是!”那小童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幽云阁主,是以早就呆愣在了一旁,如今被老者一说才一躬身,急急向庄内奔去。
“阁主请。”老者躬身说道。
萧熙然随老者向内走去,转过一处假山梅景,已见前堂正厅。想起与母亲有三年未见不禁急切起来,也顾不上身侧老者,脚下流云步轻踏而出,顷刻间便到了前厅门前。
却说此时坐于正厅中的楚玉烟顾不得脚边碎落的茶盏,只瞪大了一双美目对那报信的青衣小童问道:“你说是何人?”
她身侧一墨衣清俊男子也满目惊疑的看着那小童。
“确是幽云阁主,轻纱覆面,墨发紫裙,如江湖中传言的一样。”
楚玉烟一下就站了起来,也不顾裙角被茶水沾湿,茫茫然站在原地,震惊无措。
“烟儿。”那清俊男子走到楚玉烟面前,轻柔的覆住她的手说道:“莫急,冷静些。”
楚玉烟一把推开男子的手,急急向门口奔去,猛力推开房门,只见门口之人正抬眼看来,一只手还举在空中,似是正要扣门。
四目相对,那一双眼与楚玉烟极为相似,便是蒙着面纱楚玉烟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孩子。泪水汹涌而下,楚玉烟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萧熙然,分别时还是刚到她胸口的小姑娘,如今竟和她一般高了。
近三载春秋,骨肉不得相见,她是冷了热了,是伤了病了,可曾受了委屈,可曾郁郁心伤……
天下哪有她这般做娘的,竟然都不知道!
思及此更是肝肠寸断,楚玉烟颤声哭道:“熙儿,孩子啊,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