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愬不想和陶纪远争辩，也不想安慰他不切实际的坚持，只好默默的举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大约是朝中真没什么人，愿意和他共饮这种粗茶。所以，李愬每喝一口，陶纪远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

直到最后，陶纪远已经呵呵笑的一张老脸上，像是开出花。李愬表示有的瘆得慌，总有点唐僧进了盘丝洞的感觉。只是这只蜘蛛精，一点都不可爱。老且丑，还是只公的。

“老夫接下来说的，如果十三皇子能答应只出我口，只进你耳，那老夫就多说几句，倘若不行，那十三皇子请自便吧，老夫要写请罪的状子了。”

“陶大人既然还有故事，那小子自然是要洗耳恭听的，不过既然是故事，那自然是做不得数的。陶大人，你说对吗？”

陶纪远嘿嘿的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

被李安在定做了本次科举的主考官，陶纪远自然高兴了一阵子。能在致仕之前，有一次这样的殊荣，也是朝廷对自己的褒奖。

没几日，朱家的老二就上门拜访，直截了当的说出要求。有苏南一地的大族，家中有几位子侄才高八斗，隐若敌国，这些人恰巧也要参加今年的大比。既然是考试，那难免会有失手，所以要请陶纪远照拂一二。然后，说出了那个法子。陶纪远骇然，这种公然舞弊，本来要拒绝。结果来人抢在他之前直接说了，这些人日后都会是太子的肱骨，所以不但要中，还要高中。如果能做到，以后陶家的亲眷，也是会有好处的。随身带来的，还有陶家那些亲眷在乡里亏法利私，谋人财产的证据。不多不少，但足以治罪。

族里的情况，陶纪远是知道的。自从他出仕，大家日子都好过起来，都想着把以前苦日子过回来。足足过去三十年，子孙辈里就没出一个，愿意下死力气读书的。陶纪远在世，都还好说。陶纪远一旦不在了，这些积累下的财富，就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就是真真切切的祸端。

说到底，那些大家族，之所以能世代相传，绵绵不绝。靠的是一代代的人才辈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穷人乍富的那些家里人，哪里能明白这个道理。

在师门和家族的双重压力下，陶纪远退让了。

然而阅卷的时候，陶纪远发现，按照舞弊法子答卷的考生，远超朝廷取士的三百之数。陶纪远大略数了一下，有六百份之多。虽然最终被录取的，只有五十四人，那也是这些人的文章，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的。剩下的那五百多份，被陶纪远弃如敝履的丢掉了。

陶纪远虽然不想连累师门，但也不想这样被人戏耍。想知道岔子是出在哪里，这里肯定还宵小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