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最痛心的不是他蠢,也不是他要抢位子,而是他竟然用了这么曲折歹毒的法子,去对付自己的兄弟。”
“你知道朕为何要那么早的立太子?”
竺勿跟在李安在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皇上要的不是答案,立太子的原因,老人儿心里都有数,皇上不过是要说道说道罢了。所以竺勿,没有接话,静静的呆在一边,看向皇上的目光竟然有些心疼。
“我就是想让他们兄弟几个,早早绝了这个心思。太子不是天纵之才,我这个当父亲的不知道?可是朕的几个儿子里,哪个人资质非凡?想要抢位子,这个我管不了,可是这些蠢材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想要让朕看到他们的能力,最好的办法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而不是等其他人犯错,甚至不惜构陷别人莫须有的罪名。”
竺勿更不敢随便插话,眼观鼻,鼻观心,只等李安在下一步的安排。
片刻之后,李安在脸上的阴郁之色渐渐扫去,理了理案头,慢慢的,把一条条旨意下给竺勿,准确而有条理。
“这个周施秉格局太小,心肠又歹毒,还是不要留在朕的儿子身边了,你来处理。周肇中一生为朝廷,想不到老了还要承受丧子之痛。你让徐中正他们拟个章程,给他家里多送一些赏赐。另外赏赐的时候,把周施秉的供状一并带过去,给老周过目。告诉他,朕也是不得已,朕没有杀错人。”
“奴才明白。”
“你亲自去告诉冯征明,刺杀的案子和构陷李愬的案子,让他不要管了,朕自有主张。舞弊的案子,他和周通做的很好,就到这里吧。”
“奴才明早就过去!”
“你去过京兆府,就再去一趟李愬的府里,告诉他最近几件事,他做的不错,朕心甚慰。顺便再让他去一趟大理寺,陶纪远在牢里给朕上了折子,除了叩谢皇恩放过他一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还有就是跟朕提了一个要求,临死前他想再见一见李愬。有些读书上的体会,想要和李愬互通有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让李愬去一趟吧。他这个老学究,做了一辈子学问,到最后却跟不读书的李愬亲近。他的那些体会写在了册子上,朕也看过了。如果不是这次舞弊,他才是大楚读书人真正的楷模啊。这些体会,不予师门,不传子侄,独独托付给了李愬,有意思…”
“奴才领旨。”听到陶纪远要见李愬,竺勿也有些意外,疑问只在心里盘旋,口中的回话,该行的礼节,一个都没落下。
“太子那里……”李安在说到这里,扶了下额,略微有些头疼,“太子那里再说吧,让朕再想一想。”
一场风波,在各种计算和妥协之后,烟消云散。知道详情的,不过寥寥数人。但这并不影响日后整个大楚朝堂上的格局,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的,一场山雨越来的风暴,正在楚国朝堂上酝酿。
李安在越是轻拿轻放,越是说明问题不简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家不过是在等待,也只能等待,等待风暴形成那一刻。
黎明前的黑暗,山雨来前的平静。
在整个朝堂心知肚明的安静中,总有一些不适时宜的呱噪声。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声音来自李愬。
“父皇心中甚感欣慰?”李愬对前来传话的竺勿疑惑道,疑惑的背后是隐藏的委屈。光一句赞赏就完了?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你儿子啊……说好的皇家气度呢?
李愬一边还礼称谢,一边并不死心的看向竺勿的身后。说不定赏赐的队伍因为东西太多,拉在后面?来的越迟,东西就越多?然而并没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李安在十几个儿子当中,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能听到父皇这样一句赞赏,睡着了做梦都能笑醒。
李安在很少夸赞自己的儿子,更不会让亲近的内侍特意去传口谕嘉奖。这些年当中,能得此殊荣的,只有当年在灭蜀一战中,立了大功的大皇子李默。
当年李安在领着大军和蜀国的大将军何进在白帝城对峙。白帝城地势险要,蜀国经营日久,世人都以为这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李安在亲自领着大军在城下和何进交战,却又另遣大皇子李默,带着一队偏军,绕城而过,直扑蜀中平原。过了白帝城,蜀道就再也没什么雄关,一旦这只军队进入了富饶的蜀中,毫无防备之下,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力,谁都说不准。更重要的是,打破了蜀人对于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幻想。信心上的打击,才是真的打击。
兵书上说:五十里争利,必撅上将军。从白帝城到成都有千里之遥,五千人的队伍,散进整个蜀中,确实很难麻烦。但只要蜀国上下一心,严阵以待,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覆灭一途。奇兵之利,在于出其不意,李安在大张旗鼓的把这支偏军派了出去,效果就少了很多。所以事关蜀国国运的一仗,还在白帝城下。
何进统兵日久,这种浅显的道理肯定知道。所以起初也不以为意,只是派了人去通知沿途各城,多加防范,别让人偷袭。
李安在派李默带一支偏军出击,本意也不是要他立什么不世之功,只想给何进施加些压力,看看能不能逼他出城决战,奈何被何进识破。
李默带着人走了五六天,何进依然按兵不动,这让李安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差人去将李默他们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