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痛苦回忆,又呈现在俞修龙脑海之中。他眼鼻皆酸,心里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堵得难受。
淅沥的雨,将寒意慢慢侵入他体内。
“呼,好冷!”
俞修龙走在冰凉的石板大道上,雨水很快将衣服浸湿,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双手在胳膊上蹭了蹭,驱赶寒意。
忽然眼前又是一阵光影闪动,“这是,这是秋家的宅子……”他蓦然心惊,不由双眼张大。
俞修龙当然认得这个地方,眼前便是宅子大门,垂着两个又大又圆的金色门环,仿佛正静静地等待客人的来访。这朱色大门好似一张深渊大口,正对他吐露骇人煞气,俞修龙不禁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伸手去推门。
然而他的手尚未触及,那朱红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慢慢向两边展开去。
“傻芋头……”
不知何处的幽光照亮人影,俞修龙定睛一看,竟然是秋彩。
“秋彩,秋彩!”
这娇俏的粉色倩影,不知在俞修龙脑海里出现过多少回,反反复复,日日夜夜,无休无止。
他从军近两年,仍然没有半点忘却,对她的思念反而越发加深,时常在梦里呼喊秋彩的名字,弄得战友们都来笑话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辞而别,而且一走就是两年?!”秋彩面容憔悴,双目红肿,瞧上去端地让人心疼。
俞修龙瞧在眼里,痛在心里。
“我,我……”俞修龙支吾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他实在是有苦难言。
“啊,秋老爷……”
俞修龙身置田间,倏然见到了秋家老爷秋仲年,秋仲年身后跟着一众随从,招摇而来。俞修龙咽了口唾沫,急忙低下头去,想要快速走过,却被秋家的人伸手给拦住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秋仲年悠悠走了过来,一副鼻孔朝上,眼睛朝下的模样,向他问话道:“小龙啊,今年多大了?”
“回、回秋老爷的话,我今年十四了。”俞修龙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顿时如履薄冰,额头、手心纷纷冒出汗来。
“哟,十四岁了,年龄虽小,可身板儿长得还挺结实嘛,正好我给你安排了一份差事,不知你可愿意啊?”
俞修龙听他这番话,顿时十分奇怪,搔了搔头,结巴道:“嗯,这……”
见他这支支吾吾、颇不痛快的模样,在一旁的黄有顾登时按捺不住,大声喝道:“你这小王八蛋,坏心眼子,还妄图染指我家小姐……咱家老爷宅心仁厚,不计前嫌就罢了,反而还大费周章给你谋差事,实在是伟大之至!怎么你小子还磕磕巴巴的,嫌不满意么?!”
平日在乡里,黄有顾便常常借秋家的势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大家对他是敢怒不敢言,背地里都叫他“黄鼠狼”,可是谁也没那个胆子去触他的霉头。
俞修龙本就对这“黄鼠狼”极为怨恨,因为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此时一见到他,心中怒火“嘭”的一声,猛地燃了起来,俞修龙暗暗咬牙,恨不得立时操起一把刀来,当场捅死这混蛋。
“全凭老……老爷做主。”俞修龙明白自己实在惹不起他们,只得忍气吞声,任他们摆布。
秋老爷见他这副温驯的样子,脸上横肉抖了两抖,满意笑道:“那就好,我给你在募兵所登了名,是今年的役……虽然你年龄上差点儿,不过我给那当差的塞点儿银子,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按募兵计划,两个月后就该去报道了,你可听明白了么?”
俞修龙心头一沉,原来如此,这便是爹娘一味要自己参军的原因么?!
他感到后脊发寒,汗毛一根根地立起:秋老爷这笑容背后,分明暗藏着一把阴冷的刀子。
“你大可放心去,至于你娘,我已有安排,让她到邻村杨老爷家去做活,食宿不成问题,月钱还有结余。”
这时,黄有顾又跳出来叫唤道:“死小子,还不快谢过老爷恩典,就连你爹的后事费用,也是老爷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