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之祯看着账册里毫无章法可言的内容,也犯了难,他又向后翻了翻,仍旧是让人一头雾水的数字。
“王爷,这本账册是原是放在宋承书房里的夹层,我们人到的时候,他正要取这本册子烧毁,被及时拦下了。”曾夔指了指账册,又道:“只可惜,这帐上记的东西,微臣还未看出门道。”
肖之祯合上了账册,略一沉吟:“现下宋承关在何处?”
“暂押在京兆府的大狱里。”魏大人上前一步,拱手道:“眼下还未至秋决,大理寺狱已无单独的牢房了。”
“此事欠妥。”肖之祯微微皱了皱眉,“京兆府往来之人过杂,宋承关在那恐生变故,南风,带上本王的令牌,速将他提至刑狱司后牢,严加看管,没本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他。”
成朝中央监狱设在京兆府与大理寺两处,大理寺负责关押诸司犯罪官员与京城地区的重要罪犯,京兆府不仅负有中央监狱责任,还负责地方寻常案件的罪犯关押,来往人员十分混杂,宋承作为河南亏空案的重要人犯,势必要保障他的安全。
刑狱司虽不设牢狱,但却有提审犯人时所设的临时关押场所,将宋承关在此处,最为稳妥。
京兆府狱。
幽微的火光和不时传出的奇怪叫声,狱卒早就习以为常,他不耐烦的大呵一声“别鬼哭狼嚎了!谁再叫唤,小心捱鞭子!”
阴暗的牢房内,散着一股浓郁的霉味和腐烂味,令人作呕。
宋承坐在杂乱的草堆上,望着小窗外带着雾蒙蒙的月亮,眼皮猛烈的跳了几下,他伸出有些污渍的胖手,捂上了眼睛。
“宋大人,该吃饭了。”来人尖细的声音刻意压在喉咙里,听的宋承心中发毛。
牢房外站着的人蒙着黑色的斗篷,似要与黑暗连在一起,他手掌提着一个竹制食盒,朝宋承微微一笑。
“你是?”宋承支起了身体,微微眯了眯眼,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
“奴才就是个送饭的。”他轻声一笑,边将饭菜递进牢房内,边自顾自的说道:“这些呀,都是京中最有名的酒菜,天香居的酱肘子,醉仙居的美酒,一口酒,一口肉,保准美滋滋。”
宋承忽的冲上前,双臂穿过栅栏,死死的抓住了来人的衣襟,颤声道:“谁派你来的?!”
来人微微皱了皱眉,轻轻的拨开了宋承的手,笑道:“宋大人是聪明人,吃了这好酒好菜,就上路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克服的骇意,宋承身子一僵,颓然的跌坐在了湿冷的地板上。
“太子殿下这般赶尽杀绝,就不怕下官说出帐本的秘密?”宋承幽幽的转过头,看着地上的散着香气的催命符,冷冷一笑。
“宋大人此言差矣。”来人蹲在牢房外,咧着嘴摇了摇头,“是大人您做事不干净,让他们抄去了账本,太子殿下这么做,是在救您呀。”
宋承微微一滞,望向了这个阴阳怪气的黑衣人。
“虽说这账本加了密,可这大理寺的酷刑,想必大人早有耳闻,届时您受不住刑,说破了密文,到时,这账本里的人们,还能放过你那家中的娇妻与小儿吗?”他伸手拍了拍宋承宽厚的脊背,捏着嗓子嘿嘿一笑:“您只有一死,这秘密,就跟着去了地下。到时候,太子殿下再想法子毁了账本,咱们呀,就都安全了。用一条命换大家的,宋大人,您不亏吧?”
“你们!”宋承咬牙切齿的抓住了木制栅栏,双目瞪得几乎充血。
“宋大人,弃车保帅的道理,不需奴才多言吧?您啊,就安心上路,太子殿下会善待您的家人的。”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酒盅,递给了宋承。
宋承仰天大笑了几声,一把夺过了他递来的银酒盅,眼底一片悲怆:“宋某人枉读多年圣贤书,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咎由自取啊!”
黑衣人一愣,拱手做了个揖,“时候不早了,大人,请吧。”
眼看着气若游丝,口吐鲜血的宋承缓缓地倒在牢门口,黑衣人淡定从容的将他带来牢中的物件一一收回篮中。而后,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笑着拉过了宋承胖胖的手,在他嘴角沾了沾,在写满字迹的纸上按下了一枚黑红色的手指印。
他一面将信纸对折,一面对宋承无辜一笑:“宋大人,这罪多不压身,河南水利项银之事,您一便担了吧。”他看着宋承通红的双眼,将信纸轻飘飘的扔进了牢房,“奴才也好让您明明白白上路不是?”说罢便拎起篮子,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睿王府。
“什么?!”肖之祯额头一跳,“死了?”
“是,南统领与属下们赶到时,宋承已经没气了。”回来报信的暗卫弯着腰回道。
太子的动作还真是快啊,宋承一死,这账本的线索就全断了。肖之祯紧紧抿着薄唇,暗暗攥紧了拳头,他闭了闭眼,沉声道:“走,去京兆府。”
夜微凉,长春殿内。
茯苓坐在灯下,举起了还没绣好的香囊,对着烛火端详了许久,香囊上莲花的枝蔓缠绕在一起,像是永远都分不开。
她又想起那日在承乾殿听到的话,不禁懊恼的叹了口气,他明明不喜欢自己,自己为什么还要为他绣香囊?
“殿下最近真是公务繁忙,奴婢方才瞧见殿下又带人出去了。”浮光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