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秃携着云思傲、燕飞徐徐向屋外走去,走到僻静处,老秃放开了他二人,道:“阿弥陀佛,老衲少林正清,频频得罪于二位施主,实是不该,万望二位恕罪。”言毕双手合十,躬身示意。燕飞与云思傲听这人竟是正清,一个心中顿时释然,一个则喜忧参半。
燕飞十年前便即出名,也一贯地自负武艺高强,但这半月来,一败于木从心,再败于这老秃,只道自己久在市井之间,疏于江湖之事,已成井底之蛙,心情之失落,不问可知,待到得知这老秃竟是少林寺方丈,当今之世数得着的高人,那么自己败于他的手下,便无足介怀了,于是燕飞连连道:“岂敢岂敢,在下冲动无状,思之汗颜,幸得大师及时阻止,这才未酿成大错,大师有何吩咐,燕飞必凛遵无疑,庶补己过于万一。”言罢竟欲跪倒,正清在他肘上一拖,燕飞便跪不下去,见正清如此,便即退在一旁,执礼甚恭。
云思傲则正要取正清首级,交换蛊丸解药以救木从心性命。前番她欲潜入少林寺行刺,奈何守卫森严,不得其便,今日老天却教他却撞在自己手中,实可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然则闻名不如见面,此人武功之高,修为之深,更在传说之上,方才以蚊羽针伤他,根本不能及身,换了其它兵刃,想来也伤他不得,这便如何是好?眼下苦无善策,只有先预留地步,再相机行事了,于是道:“哼,什么正清歪清,亏你还知道是“频频”开罪于我。咱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在府衙门外,你开罪我还可说是误会,我也不来和你计较,但眼前这阿芙蓉膏馆子,正是害人的地方,我砸了这店,可说是无量功德,有何不妥,孰料你又来横加干预,你倒说说看,是何道理?”
正清听了这话,开口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所言不错,这馆子里的物事,确是害人不浅,只是此刻却烧它不得。”
云思傲存心与他纠缠,便道:“施主便施主,为甚么要加一个‘小’字?出家人观身不净,钱财更是身外之物,这馆子想来是你们少林的寺产了,若非如此,你这小和尚为甚么说烧不得?”
正清大师成名已久,近年来修为愈深,愈加信奉“顿悟”二字,因此注重让门人弟子自行参悟,已极少讲经说法,偶然开口,必有道理,听者无不豁然开朗,将之奉为圭臬,别说诘难,疑义都不曾有半分,今日遇到云思傲这般胡搅蛮缠,恰似秀才遇见兵,身为少林方丈,职责所在,定要分说清楚,维护少林清誉,可身为得道高僧,又不愿与这人多费唇舌,心地蓦地闪出一句“唯女子与小人实难养也”,慌忙压制此念,这才没脱口而出。想到自己险些犯了恶口戒,不由得冷汗涔涔,连连宣了几句“阿弥陀佛”,这才恢复了庄严慈和。不过,他表面虽庄严慈和,但“唯女子与小人实难养也”这句话,却彷如一块石头,在他自以为止水般的佛心中搅出了波澜,将他自以为修成的“无我”之境,击得粉碎。半晌,正清方道:“二位施主可知道,叶天士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