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诉说着，情不自禁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道道爆出来，蜿蜒曲折，就像那些挣扎在社会底层人民的命运。

他还记得，几年前的大年夜，战友们都回家过年，营里独留下他和凌天威吃年夜饭，对方给他看全家福照片时，满眼都是笑。

酒过三巡的两兄弟天南海北扯淡，凌天威说，等自己将来脱下了军装，一定要好好陪陪家人，把这些年错过的年夜饭都补回来。他说自己的姐姐多漂亮，还半开玩笑地要把楚骁介绍给对方，说姐姐工作辛苦都没时间给自己找个姐夫，你小子有点本事让她委屈下不是不可以……

那些闪闪发光的岁月从楚骁眼前飞逝而过，转瞬间就消失在现实的阴影里。

“那次任务，天威断了一条胳膊三根肋骨，右肩膀被子弹贯穿，胸膛上的枪伤离心脏不到两厘米。他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却也像以往那样，坚强的挺了过来，难得的有了上头批示的休养假期，还不等伤口彻底愈合，就急急忙忙往家赶，临走还偷摸着拿了我一张证件照，嬉皮笑脸说给他姐瞅瞅……”

第四根烟在指间燃尽，楚骁本想再点一根，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英雄归乡，家破人亡。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隐忍地将纸盒子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楚骁横眉冷竖：“这他妈就是等待他的现实，就是国家对一个用血肉保护她的战士的回报！”

“……”

故事太过于沉重，那端的人已经许久没吭声了，也不知是否还在听。

然而，无论有没有人聆听，楚骁也根本止不住那如潮水般翻涌的记忆了。他必须讲出来，这些事在他的心头压了五年，也是时候吹散上面落满的尘埃了。

“我无法想象天威回到家得知一切后会有多崩溃。当我得到消息时，他已经从当地官员口中逼问出了真相，拖着带伤的身体，独自上帝都找凶手们报仇去了。”

长时间的心绪波动，让楚骁的太阳穴隐约有些发疼。他抬起手来按了按，眼睛里赤红一片，爬满了血丝，仿佛下一刻便会有鲜血流下来：“说来可笑，那些公子哥儿也真是半点都不带心虚的，连杀人犯罪都敢堂而皇之留下名字，大概在他们眼里，有家族的光环罩着，这世上并没有谁能制裁他们吧？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真是服了这帮孙子了！”

“……楚骁，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知道当年凌天威家里经历的事情确实很不公正，我们都理解。”

终于，那个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伴随着叹息：“说实话我们也看不下去，真的是……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