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烨眸子里像压着一层暗火,漆黑的眸子里,那暗火影影幢幢,映着她的样子。
披头散发,满脸酒气。
想来是不太好看到极点了。
袁青溪是个奇怪的人。
有时候她特别不注意形象,怎么穿随意怎么穿,在外面行走的时候胡服男装是经常的打扮,有时爬遇到危险,尽可能的简装,她连打补丁的破衣裳都穿过。
一点儿都不介意。
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呀。
就算穿着最破的衣裳也是破衣裳里最亮眼的那个郎君。
袁青溪就是这么不要脸又特别有自己知名,反正自己穿什么都好看,那不讲究也没人在意,再说了,她这么有钱,大多数跟着她的人都是巴巴讨好的。
可有的时候她有特别介意自己的打扮。
介意到所有的华服美饰必然都是精美至极,甚至刺人眼球。
她想要争一口气,让所有人见到她风光的样子,见到商人活的恣意的样子。
此时的大楽已经不像前朝那么苛待商户了。
没有了屈辱的日用出行规定,商户子弟也可入仕,似乎商人的好日子来了。
可是,袁青溪有眼睛,和爹爹一起见过地方大员征捐的嘴脸,爹爹面上恭敬,言笑晏晏,和袁青溪能感觉到爹爹的内心,不甘!
无论是州府长官,甚至是郡县小令,若不是爹爹有威震西北的河西王做靠山,谁都能寻个错把爹爹罚没的倾家荡产。
商人的财富,富可敌国,却轻易可撼动。
袁青溪不是没见过一夕之间巨贾消亡的,她脚步游走之处,总能听到不同的喟叹。
所以她能理解爹爹送哥哥入仕的苦心,他不想让哥哥走这条看似风光无两,其实步步艰难的路。
爹爹不想哥哥触碰的,袁青溪不能不去管,这是爹爹建立起的帝国,她陪着爹爹走过许多,知道他的付出,决不能放纵这歌帝国日渐衰落,成为别人口中的另一个喟叹。
她努力,努力像一个男儿一样勇敢,努力用每一刻时间不断学习,把自己打造成了精明狡黠算盘啪啪响的袁二郎。
好看,风雅,华丽,比任何世家子弟都招眼的袁二郎。
她那么努力的维持着,可是几杯酒就让她现了原形。
傻乎乎的,乱七八糟的,像个半大小孩儿一样,还什么冰酒,什么带他玩儿。
鬼才需要她去带着玩儿呢。
估计何烨都要笑死了。
何烨漆黑的眸子锁着那突然紧绷的小人儿,“他”被酒气熏红了的小脸儿上,一会子羞愧,一会子悔恨,一会儿子懊恼。
小手忙着整理衣衫,衣领拉到交叠在一起,遮住所有逃逸处的柔软旖旎。
莹润的大眼睛在席间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什么,在没用那水润润,七分娇三分俏的可人模样看着他叽叽喳喳了。
“二郎失礼了,平日里宴客,很少饮这种烈酒,喝多了些。”
袁青溪有扫了圈,看来是找不着了,调整了下表情,又挂上标准的商业服务型微笑,略带点歉意的向何烨垂手。
何烨垂眸。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因为“他”的失态涌起的那点火,像是被风吹了起来,跳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刮掉了。
“他”并不经常这样,很好。
可是那标准的微笑又有些碍眼,像是个小狐狸突然挂上纸面具。
他盯着“他”红润润的菱唇,不由得想,刚才是不是应该在纵着“他”多闹会儿,又或者应该真的陪“他”躺一会,这样那娇俏不设防的样子还能多留会儿。
一想起这样小小的软软的人儿躺在身边,触手可得。
何烨的喉结动了下。
他抬起手。
袁青溪还在担心将军不说话,是在嫌弃她势利。
见他垂眸还有点儿紧张。
会不会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突然拂袖离开啊?
可是却见他大手伸过来。
指尖上绕着一条软软的竹青发带,上面追着一小块莹白滑润的小玉坠。
我的发带!
袁青溪开心,小梨涡里漾出甜甜的笑意,她一露出这种笑,何烨就觉得周身的空气也跟着甜甜的。
小人儿那两个娇憨的小梨涡里,就是为了盛满纯粹笑意而生的,可她偏偏用来装些个虚伪假笑。
“谢谢将军!”
袁青溪小手探过来,想要接过。
可何烨手指突然后撤了些,让那只小小的,可以含在掌心的手扑了个空。
袁青溪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她酒劲还在,头还晕乎乎的。
杏眼里酒气涌上来,雾蒙蒙的,如同出生的小鹿,带着点傻劲儿,让人想欺负。
何烨声音沙哑:“还晕吗?”
袁青溪有点儿不理解这问话的意思。
她的脑带当然晕了,开玩笑,她喝了多少杯陈年老窖,要不是刚刚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她都要躺地上晕倒了。
明明是想灌醉他的,结果一时失策把自己灌晕了,袁青溪牢牢把这笔黑历史记下了。
她心里有点恼,脑子也反应不过来,直接点了点头。
看见“他”点头,何烨唇角弯了弯。
“坐好。”
?
袁青溪看他把自己的小坠子握在掌心又不给了,有点儿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