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劫领子都阴起
“穷盒子”新接了一个园林绿化的业务,笑称要“庆”,约在“聚德楼”酒店晚餐。
黎德文进到“长坂坡”包厢,只有“穷盒子”一个人。“今天没别的人了?”黎德文脱下西装,露出了里面歪着的衬衣领子。
“就约了你,我有些话想说,也有话想问。”
“我还以为有别的人,只我们两个,吃么子饭,打电话不就行了。”
“跟你电话里讲不好,你这个人对别人的事蛮清章,但对自己的事犯糊涂。我还是当面讲好些,尤其是官场上的一些事,电话里更不好讲。”
“你还对官场这么感兴趣,难得。”黎德文接过“穷盒子”递的烟,捏着倒立在桌面顿了顿。
“未必只你配谈,难道我就不能谈,和做生意的道理差不多的。你还别说,为了你的事,我想了好久,觉得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穷盒子”带着肯定的眼神。
“什么问题,我有问题?”
“先说你的衬衣,你看你,领子都阴起,歪了,塌了。你就不能搞件好些的衣服穿。”
“这衣服怎么了,穿在里面又看不见。”
“那假如今天还有别的人在呢?”
“那我就不脱了。”
“要是大家都脱了,你一个人不脱,就你格外一条筋?”
黎德文反问:“你今天总不是来跟我谈脱衣服的。”
“你莫辩,我觉得你要注意形象,毕竟是秘书科长,还是要有点官样的。有时间要多到外面接触一点,随大流,不要搞得跟穷酸秀才一样,让人难得打交道。”
“时间,我就是没时间。剪个头发都推了好几天了。我平时与别人打交道能有什么问题?同事应该都觉得我好相处,科里的弟兄们还蛮信服我。”
“那我问你,决定你位子的是谁?”
“书记啊。”
“那你做得怎么样,原来的书记病了,你去拜访过吗?你跟着章威城跑那么久,平时交流得多不多,要动人的时候他跟你交过底?新来的书记的老家是哪里的,你知不知道?你把精力都花在那些日常工作上,科里的弟兄们对你评价再高,难道能提拔你?”
黎德文被“穷盒子”呛住了,伸手端杯子喝水。“穷盒子”并未等黎德文回答而是继续问:“你现在最大的困惑是什么?”
“你子要听我的汇报?我今天跟分管领导还才扯过,你又来扯,不嫌那些麻纱烦躁。”
“你跟领导扯,人家一般是打哈哈。你跟我扯,能一样?我上次跟你讲,工作是干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今天你的领导跟你讲过这样的话?外人终究是外人,只有自己人扯得才痛快。”
“对了,我刚才还回忆哪些人对我讲过这句话,对,你是跟我讲过一回。”黎德文不恼反笑。
“那你说说,你那边到底是啥情况,我还就不信了,你那么有才华还混不出来。老子争取以后多赚点,要送礼找我,无外乎几个钱。”
“谁要你的钱,我凭本事又不怕,我也只想凭本事。”黎德文马上表态并接过话茬,“你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并不是钱不钱的事,我的困惑暂时还解不开。”
黎德文没把烟点上,而是把烟倒拿着,习惯性地往指甲盖子上夯。虽然闭着眼睛,黎德文仍然夯得又准又有节奏,打开了话匣子。
“穷盒子”只听,一句话也没插,越听越窝火。
“你问我说最大的困惑是什么?这两年多,我还一直有三大困惑。一是应该对研究室的隋峰朗负责还是对苏秘书长负责?二是应该对章威城个人负责还是对所谓整个综治办甚至政法委负责?三是应该对大材料负责还是对科里面的日常事务负责?”黎德文连着两个深呼吸。
“穷盒子”似乎也听蒙了,往地上啐了一口。“操他大爷的,搞起老子的脾气来,把姓隋的扎实捶一顿。”
黎德文看见他愤愤不平的式样,既有些温暖,也觉得好笑,便再举了两个例子。
“按说隋峰朗这鸟人对我是名义上的牵头,我对他负责合乎程序,但操作起来更累还窝心,根本应付不了繁重的工作。后脑壳细想,领导如果先把任务交给他,他再打批发,词不达意,转道弯,领导的意图就面目全非了。苏秘书长也看清了这一点,才开始把任务直接交给我。只要有我在管大的急的事,苏秘书长就只要抓我猴子跳圈就可以了。所以我对苏秘书长负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私下讲,不能与隋峰朗把关系搞僵,要和弟兄们把隋峰朗拉到一个战壕里,不能让他成为远离弟兄们的领导那样供着。”
“穷盒子”点头称是。
“我跟章威城到现在,也感到自己吃力了。章威城算好学的,这几年领导水平、个人口才真的进步大。我原来那点墨水不够用,现在拼命搞学习,重点学政治经济类的,想让材料上台阶。章威城脱稿讲话的水平让我还蛮诧异,千万不要以为他粗声粗气跟大老粗一样。原来有人讲,一把手的口才远超章威城,现在看来不会差。一把手病休之后,他主持这一段还蛮周正,估计是他级别高配后,参会和结交的人更多一些,看的材料范围也更大,水平明显见涨。”
“穷盒子”听完这一段话,情绪平复些了。“你那么有才了,还要学,那我这号的还怎么活。”
“蛇有蛇路,龟有龟路,你只会比我还活得滋润些。我觉得你活得爽快是应当的,生于忧患,先苦后甜。”
“好在你那里的书记已经定了,章威城管的事应该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我估计你也不会那么烦躁了。我没别的,还是那句话,争取多赚几个,要送礼,我帮忙。”
“这些事不劳烦你帮,你先帮我把酒喝了。”黎德文把酒杯推过去。
“我也不想喝,我开车。忘记跟你讲了,我搞了一台二手车在开,安排完这个绿化的事,我只怕要回富威呆一段,去承包一段5公里的路来修。”
“好事,你是要多回富威了,老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你一个人泡在铜峰,都忘记自己是有老婆的人了。”
“糟糠之妻,不会忘的。等会唱歌,你帮我去撑场面。”
“要得,但是不要陪唱的。”
“还是要几个,尤其今天我招待的人里边有一个特别喜欢玩妹子,上次喝酒他吹自己搞过一百多个。”
“什么鸟人?”黎德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