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化舱打开，萧一走出来。实话说，星辰集团的研发力量还是十分强大的，萧一成为一个机械人之后，并没有太多异样的感觉，回头看转化舱中自然人的位置，已然空空如也，安乐死后的尸体已经被无害化处理掉了。

萧一迅速地清空了转化舱的设备缓存，导入了一个早就编造好的网络故障日志，把转化舱重新接回了星辰公司的网络，用一次设备故障来掩盖转化舱断线的事实，一切天衣无缝。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萧一要测试自己的作品，测试自己。

机械人测试的工程文件也是现成的，萧一需要确保自己并没有对系统的其他组件造成影响，因此按部就班得执行测试流程。第一步当然是能量补充模块的运行。

对于机械人来说，食物已经是一个历史概念，消化系统只保留到胃部，进食纯粹成为一种与自然人社交的礼仪活动，真正的能量供应则依赖于电能。

有专用的充电座椅，坐在上面后腰部的充电接口会自动匹配开始充电，也可以装备无线充电腰带。在腹部的高性能电池能提供十分长久的动力。萧一所在的转化站当然不会缺这种设备，经过测试，一切正常。

健身房里，运动系统的各个模块逐一测试，没有任何问题，萧一搬出了学生时代的习题集测试认知能力，不眠不休地看到了第二天黎明，各种困难的题目之下，机械人的表现和当年萧一在学校中的成绩并无差别。

在起居室内，萧一架起一幅画布，尝试艺术创作，他画了一个黎明，天边却有两轮朝阳，一轮是一团热烈的火焰，另一轮是一团冰冷的火焰，整个天际则是由红至蓝的渐变。放下画笔，萧一瘫坐在椅子上，接下来，就要测试自己从底层重构的交互模块了。最重要的是测试一下“机械人臣服于自然人”这一铁律是否被打破，测试的标准是，自己能否攻击一个自然人。

他决定，去挑起一场酒吧混战。

这个贫民窟空间站的酒吧生意还不错，人过得越不好就越不想面对现实，虚幻的天堂在这个以征服星辰大海为目标的时代已经毫无说服力和吸引力，但是酒精还可以让人在一段时间内忘记一切烦恼。

当然，天然粮食酿造的奢侈品是那些在地球上持有土地的真正贵族才能在节日开启一瓶庆祝的，这个空间站只有合成乙醇的水溶液，酒的类似物，再加上一些别具一格的香精，就足以满足人们买醉的渴望。

下班时间到了，萧一拉开转化站的大门，来到街道上。空间站通过旋转生成重力，但是只有地球的重力加速的的一半，零点五倍重力加速度考虑到很多人一生都在空间站度过，他们也无需适应。萧一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登陆地球是什么时候了，连星辰公司的入职手续都是在月球基地办理的。

前往地球的航线过于拥堵，当局设置了进入地球航线的拍卖机构，很快价格被住在地球上的贵族抬到普通人一生都难以攒够的数额，很好地解决了星际偷窃和无业游民得混入。萧一只在新闻节目中见过那田园牧歌一般的地球生活，以及地球自然人贵族的开放包容。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空间站空气并不清新，弥漫着清新剂和润滑剂的味道，污水处理设施似乎又发生了故障，路灯像往常一般昏暗无力，酒吧就在视线内这条街道的尽头，在编号c0i的街区。街道两边有街头艺术家正在分享自己的最新创作。

空间站相对稀薄的空气让空间站音乐在地球十分流行，而背景中莫名的空旷则让地球粉丝如痴如醉，不过萧一确认正在演出的这个组合前途有限，地球文化偏爱充满激越探索精神的音乐，而听到的这种风格颓废感伤的音乐更多地被当作货运飞船的背景音乐，可是星际水手并没有太多钱买音乐，这使得这些乐手可能拥有崇高的声望，却攒不够钱移居好一点的空间站。

空间站是一个巨大的中空球体，有和地球一样的经纬线，为了方便管理，标注了a到共24条经线，和纬线一同来定位球体内表面积的位置，萧一目前走在0纬线上，也就是这个球星空间站的赤道，走到c经线的位置，推门走进去，就可以来到这个空间站最混乱的酒吧。

推开酒吧的门，世界突然由寂静变得嘈杂。

“你知道么，上一班货运飞船，我的脑袋差点丢了，那垃圾船舱们，在我尝试对接的时候飞走了！飞走了！幸亏我早就看到那扇门断了个螺栓，那天提前穿好了舱外服，不然，哈哈，小命就没啦！”一个货运飞船的水手给自己灌下一杯酒，把杯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你还好意思说，看见螺栓断了还不赶紧联系机务？自己拿命去扛？赚钱是老板的，命是自己的，亏你还说自己是老水手！”另一个人似乎已经喝得微醺。

“机务？哪儿来的机务？从古希腊地中海航行那会儿开始，水手的命就没值过钱！我给机务发了邮件，石沉大海，现在那艘船还没舱盖呢！下次起飞鬼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段时间我就在这里落脚！”那个水手把空的玻璃杯敲得震天响，酒保很快就重新满上，水手再次一饮而尽。

“你那邮件怕不是喝醉了写的，机务不知所云，不对，有可能自动识别垃圾邮件的程序给你转到垃圾桶里啦！”旁边的人在起哄。

“瞎说，我在商务邮件课程里可是得了全体水手的最高分的！”说着说着，那个水手就滑倒了桌下，桌子山一阵杯盘狼藉。酒吧内笑声达到了巅峰。

萧一来到吧台，“一杯太空歌剧。”这是这个酒吧最畅销的鸡尾酒，在乙醇水溶液中添加了少量飞船用的冷却剂，冷却剂无毒，但是喝下之后会有冰冷的感觉，颇似被丢弃到太空中逐渐被冰冻的感觉，因此在货运飞船水手之间十分流行。吧台内的酒保甚至早已调好了很多杯太空歌剧，顺手就推出来一杯。

一饮而尽，毫无感觉，对于一个仅仅保留了胃以上消化系统的机械人来说，饮酒只是纯粹的社交活动，并没有营养的意义，吃的食物也会暂时存在胃里，如厕的时候只是直接排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