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近卫官的队伍最近有些躁动,这和训练有素的皇室卫队理应的态度不同,他们大多出身高贵,在宫中任职既是历练也是荣耀,和女士们充当皇后的女官是一个性质。然而最近发生的事即使他们的素质再充分,也无法平静。皇后被禁足在约克宫,只有上层知晓,皇后不在宫中,却人尽皆知;紧接着公主接连几天要见皇后、之后又闯议政厅;然后是帝后离婚案公开。
而现在,本该远行温泉宫的皇储和几日前的公主做出了一样的行动,只不过他要见的是阿尔费雷德。
“放开,让我进去。”威廉里奥企图绕开面前皇帝近卫官的阻拦。
“皇储殿下,您不能进去,陛下吩咐过不见您。”近卫官一脸为难,他的态度比起前日阻拦克里斯汀和简的部下和蔼的多。威廉里奥的想要硬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克里斯汀那样的底气不足。
“那么请你至少为我通报,我要见小叔叔。”威廉里奥看都不看近卫官一眼,目光直视紧闭的大门。礼貌还用上了“请”字,就像他对除了阿尔费雷德一家人之外所有人的态度一样。
“这......,殿下不是应该在温泉宫?”近卫官突然想起了威廉里奥应在的地方。
“恩,‘应该’在不代表‘在’,那种程度的粗暴远遣是奈何不了我的。”威廉里奥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因为违抗了皇帝的命令而感到后怕。
“这......”近卫官无言以对,他不敢也没有理由和皇储争执。作为皇帝的近侍,他远比其他人了解这位在外人眼中“自律勤勉、温和可敬”皇储的真面目。
威廉里奥对除了阿尔费雷德一家以外的人态度一视同仁,不会有任何应有的交集以外的接触,彬彬有礼。然而他这种态度恰恰是乖张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天大地大,除了在意的存在以外,没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心比天高,命贵于天,才华横溢,天之骄子,他有什么理由去顾及别人的感受?没有,威廉里奥·彭德拉根应该是最为凉薄、淡漠的人。
“让他进来。”打破僵持的是阿尔费雷德的声音,他听见了门外争执的声音。
“小叔叔。”威廉里奥行礼,他身上散发着怒意、不安、憧憬、崇敬的复杂气息,眼中火光灼灼且神采奕奕。
“你回来了。”阿尔费雷德目不斜视,亦不抬头,语中听不出喜怒。皇帝已经非常成熟,特别是在他自己的书房、自己的领域中。
“恩。”威廉里奥计算着胜率。
“你在计算怎么能够说服我。”阿尔费雷德一语道出威廉里奥的内心想法。
“有备无患。”威廉里奥不意外阿尔费雷德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让里昂家族送你回来,这算是‘备’,你和里昂家的小少爷关系不错,不过他可要为自己的‘友谊’付出代价了,为了一个根本不拿他当‘朋友’的皇储殿下。”
“您请便,八大家族从来就不是我看好的对象。”威廉里奥一定没有被撼动。
“你要是为了克里斯汀求情,朕可以告诉你她不会有事,只是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朕也有离婚之后妥善安置她的办法,你尽快取消掉继承人的宣言,克里斯汀不能拥有帝国的继承权。”阿尔费雷德说话的同时手中打字的手没有停下。
“为什么?克里斯是您的女儿,是帝国的公主。”
“也只能是公主。”
“金家族已经被您处置了,他们不可能再威胁您的亚历山大!”
“如果他们没有一个作为女皇的外孙女的话,一个公主就让他们敢于把手伸向你,一个女皇,难以想象会怎么样,朕不会让亚历山大冒这个险。”阿尔费雷德将对阿格莱塔解释过,对狄奥多拉控诉过的话重复给威廉里奥听。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一个可能性?”
“不止如此,亚历山大不能有克里斯汀这样一位女皇,朕不想冒这个险。”阿尔费雷德终于抬头。
“您这是偏见,伊莎贝拉呢?克里斯蒂娜呢?”威廉里奥立刻反驳。
“伊莎贝拉是当时整个皇室唯一的继承人,第一无二的‘航海女皇’。至于克里斯蒂娜,她可是杀夫篡位,诚然她是帝国的福音,但是她始终不是正当正常的广义继承者,而是皇位掠夺者。”阿尔费雷德早就知道威廉里奥会以什么理由反驳他。
“那克里斯呢?”
“她不会是伊莎贝拉,更不可能是克里斯蒂娜,她是朕的女儿,朕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她和其他的公主没有任何区别。”阿尔费雷德说。
“您亲自任命了安妮·斯特林外交大臣阁下,维多利亚·克劳利工业大臣阁下,还有阿格莱塔阁下,这不是您认同她们才能的证明么?”威廉里奥锲而不舍。
“皇帝和大臣是两回事,皇帝不是有才华就可以当的,更何况克里斯没有和这个位置相匹配的才能。而且,朕不是针对她的性别,而是克里斯这个人本身不是帝王之材。”
“那我呢?”威廉里奥反问“您为什么选择我?”
“你是天生的帝王,拥有帝王该有的一切素养。”冷酷无情,高高在上,不畏惧孤独和背叛。
“而克里斯不具备这样的素养?”
“是的,她不是一个未来的王。即使没有金家族,只要她登上帝位,亚历山大也会成为她的嫁妆。”阿尔费雷德说道“嫁妆”时语气发狠。
阿尔费雷德的担心不无道理。连世代女帝的周国都出现过大权旁落皇夫手中的事,其他国家又怎能避免?周国还好,女皇的丈夫基本是本国人。而在联姻频繁的西方社会,女王婚后将国家和政权交给丈夫是一种社会习俗。不是每一个女王都是伊莎贝拉,她们更多是和克克里斯汀一样的闺中公主,让她们肩负一个国家的重任未免强人所难。
“我不介意娶她。”威廉里奥石破天惊的一句。
“朕介意,她联姻克里斯顿可以给亚历山大带来更多,你的婚姻也是同样的道理。你娶她,金家族就有可能东山再起,你可能会沦为金家族的傀儡,朕也必须让大哥的儿子统治亚历山大。”阿尔费雷德看向窗外“这是我们的亚历山大。”
“不是我的亚历山大,小叔叔。而且,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傀儡。”眉宇间凝聚英气的男孩神采飞扬。
“是么?你现在是朕的傀儡。”阿尔费雷德说。
“什么?”威廉里奥没反应过来。
“你是朕的傀儡,你现在并没有直面朕的力量。”阿尔费雷德提醒侄子。
“我现在就站在您面前。”威廉里奥反驳。
“站在朕面前任朕鱼肉宰割。”阿尔费雷德接着威廉里奥的反驳往下说。“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会给狄奥多拉和克里斯带来什么么?”
“您刚刚才保证过不会对克里斯......”威廉里奥有些慌乱了。
“那是刚才,朕现在也可以因为你的不合作反悔。你不会是任何人的傀儡?也许吧,朕也不会给你傀儡一样的侮辱,所以你可以选择,只要你同意解除继承人宣言,朕就......”
“就放弃和小婶婶离婚?”威廉里奥抢话。
“朕就不会对克里斯和狄奥多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你看,如你所言,你不是任何人的傀儡,选择权在你手上。”
“您不能这样,克里斯是您的女儿。”威廉里奥一边回答一边在脑中思索对策,分析自己是几时落于下风的。然而他找不到,他发现自己是在谈话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落入阿尔费雷德的陷阱的,他犹如蛛网之间挣扎的飞虫,无力且丑态辈出,只能静静等待织网者的捕猎。
“是的,但是朕是皇帝,是政客,政客是一种无论何时都秉承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的贪婪生物,其代价可能是任何东西。你的祖父、朕的父亲不就为了两国和平把弗蕾姬亚下嫁克里斯顿了么?”阿尔费雷德侃侃而谈,还搬出亨利来做“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