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是个老猎人，从小就跟着家人进山哪怕是现在也时常在山里套点儿兔子野鸡什么的也正是这样，山里那些住的零散的人家，老林差不多都知道。

老林认识旅社的李老头。

那个李老头祖上也是猎户当年没有搬出来觉得在山里住惯了老林如果进山偶尔就会去李老头家歇脚，两个人也很熟悉。李老头有一儿两女李宝山是老二跟着李老头学了一手打猎的本事。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回李宝山独自去山里查看陷阱却遇到野猪不仅肚子被顶出窟窿两条腿还被啃了。幸好距离家不是很远，惨叫声引来了李老头。一家人慌慌张张把人送到山外从村里借车拉到医院去也是李宝山命大活下来了。

当时村里就有人说李宝山那个样子还不如死了。

老人们却知道李家两老的心结李宝山还没结婚还没儿子呢。李宝山是个独苗如果李宝山死了，他们老李家就绝了根了。

为着救李宝山，求早出嫁的大女儿，差点儿弄得大女儿离婚，小女儿也被嫁给出彩礼最高的一家，因此都不跟家里来往了。

当时李宝山已经说了亲，出了事，亲事也告吹。

“宝山他啊，不想活了，他活着太痛苦，动不了，那伤还重，得一点点儿的养，每天都是折磨。李老头就说，要死也得给李老家留个后啊，不然老两口怎么办？他真要寻死，爹妈陪他一起死。”

“那孩子孝顺，就被劝住了。也是巧，不远的石沟村出了件事，有一家的媳妇生了个傻孩子，也不知怎么想的，趁媳妇不在家，把傻孩子丢进山里去了。媳妇回家找不到孩子，给逼问出来了，进山里去找，没曾想真给她找到了。当时那孩子才三四岁大。后来那媳妇就没回家，跑到李家去了。她听说过李家的事，也知道李家在给儿子找媳妇，说她愿意，只要李家肯养着她儿子。”

池疏问了一句：“就是刘婶儿吧。她为什么不肯再回家？”

那家把孩子往山里丢，的确凉薄冷血，但一般女人再恨再骂，迫于现实和情感，最终都会回家。哪怕不回夫家，也会回娘家。至于出山去城里打工之类，不太现实，毕竟有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哪家用人肯让带孩子啊。

“不是第一回了啊。”村长也叹了口气：“山里人，不懂法，又重男轻女。这种事不少见，哪怕是现在也还有。那家之前就生过孩子，是个女娃，好像生下来腿就有些毛病，对外说生的是死胎，实际上是那家的老婆子作孽。做媳妇的受不了，跑回娘家去了，可娘家能让她离婚啊？又给劝回去了。后来又生一个，谁知又有问题，又把孩子丢山里，媳妇忍不了啊，干脆就不回来了。”

“报应啊！不干人事。那家后来又娶了一个，几年蛋也没生，对新媳妇又打又骂，结果那个媳妇把家里值钱东西一卷，跑了。嘿，原来当初这媳妇是花大钱从山里买来的，找到娘家去，娘家说钱货两讫，不管。”

之后又说回旅社的李家。

“那刘家大丫头命不好啊，好不容易在李家有个着落，谁知才两三个月，李宝山就死了。当初我还去吃过他们的喜酒。李家也没大办，就请了几家相熟的亲友，谁曾想那么快人就没了。”

“我记得是那年秋天，山里猎物肥，赶在入冬前，我又进山了一趟，顺脚去了一趟李家。哪里知道，李家没人了。”

“没人？”池疏一时没听懂。

“人都死了。我见那房子都是蛛网，落了一层灰，都破败了。绕到屋子后头才看见，一排三座新坟，也就中间那座坟有个碑，是李宝山的。我估摸着，另两个可能是李家两老的，还是受不了儿子的死，寻了短见了。李家没了人，剩个女人带这个孩子怎么在山里生活？估摸着也是走了。”

池疏耳边只是回响着老林说的“三座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三座坟，岂不是正好对应那三间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