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四日,一切如常,并未有预想中的凶险。
经过四日的交涉,宋青与凌楚寒也达成一致,待船至虞城,宋青留下,凌楚寒秘密北上。
凌楚寒虽不知宋青为何执意留在虞城,却也再未追问,反而给了宋青一块令牌,可私下调用归德府一带明暗势力。
舱室之内,一袭男裳的宋青,无奈地看着窝在舱角面白如纸的龙雀。龙雀也是上了船之后,才晓得自己晕船,每日里吐得七荤八素,不到四日的功夫,已瘦成了人干。
宋青蹲下身,递给龙雀一只手,笑道:“别再装死了,我扶你去甲板上走走,再这么窝下去,你就废了!”
龙雀白了她一眼,实在没力气斗嘴。却是强打起萎靡的精神,将裤腿绑紧。扶着宋青伸过来的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哪知尚未站稳,船身突然一个趔趄,似乎是在原地打了个旋,一下子便将宋青龙雀二人抛在了船舱地板上,又打着滚地撞在了舱门和隔板上。
龙雀本就虚弱,被这一摔一撞弄得彻底没了气力。宋青却是神色一凛,她抓着舱门一角爬起来,又扶着隔板挪到龙雀身边,一把攥住龙雀的手:“你留下,我上去看看,若是出了变故,你只管护好自己,莫要管我。”
龙雀也明白自己此时的状况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于是她飞快地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只弹弓并一个小腰包。
宋青瞧了一眼,拍了拍她那从不离脚的小牛皮靴,笑道:“你的家伙你留着保命,我用不着。”
龙雀知道那靴筒里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弯刀,便也不再坚持,只对宋青道:“你若伤了,我可背不了你。”本该是极有威慑力的语气,却因她虚软的音色带出了几分娇嗔味道。
宋青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未尽,她已出了舱门。
“外面风大,王妃请回。”舱门外站着两个暗卫,见到宋青便恭敬行礼,却是将去路堵个严实。
凌楚寒此次将无伤无痛手下的全部府卫都留在了宁王府,随他而来的,除了皇上钦赐的二十四水手,余者皆为无痕无迹统领的暗卫,反而无痕无迹二人却不知何故并未随行。
宋青心知肚明,必定是凌楚寒另有差遣。事实上,那二人在与不在,于她毫无关系。
无痕、无迹并不似无伤、无痛那般与宋青亲近,虽恭敬却难免疏离。宋青对此并不以为然,她的承影和龙雀对待凌楚寒的态度恐怕还不如无痕无迹。但也因此,凌楚寒的暗卫对宋青亦是敬而远之,虽谈不上排斥,却也远远够不上友好。
自打十里亭中箭那一回,宋青对凌楚寒的暗卫便颇为忌惮,那暗中欲取她性命之人,说不好便藏身在这些暗卫之中。因而她对这些暗卫的疏离是求之不得的,但如今,凌楚寒竟派了两个暗卫来此看着她,这又是何意?
宋青靠着门框,蹙眉盯着那二人道:“我没功夫跟你们废话,要么就告诉我发生了何事,要么就给我让开。”
暗卫没有让开,其中一人道:“王爷交待,请王妃安心在舱内等着,最多一两个时辰,便安稳了。”
他说得极为诚恳,宋青却恍若未闻,仍道:“让路,还是尽忠?”
两名暗卫已是勉强保持个站姿,二人摇摇晃晃的互看一眼,那先前开口之人正待再说,另一人却拉了他一把抢先道:“王妃有所不知,此地俗称妖风坳,只因这一带群山环伺,水道曲折,地势所至,每逢三月初及九月末时有平白而起的旋风,过往船只若被卷进这旋风里,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他说的似是不相干的话,但宋青立即择其要而知其实三月初、时有旋风!宋青终于知道凌楚寒在看到这艘战船的第一眼,为何会有那样复杂的表情了。
三月初是皇上选的日子,运河西水道是皇上指定的水路,还有这艘船,亦是皇上亲赐的楼船!楼船重心偏高,遇风浪则极易倾覆,难怪这一行四天,宋青愣是未见到第二艘楼船,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妖风坳!
宋青心头冒火,她曾身陷大漠风暴,深知自然之力的可怖。而凌楚寒,他早知有此凶险,却还要将计就计,分明就是不知深浅!
“让开!”宋青不耐烦地跨前一步,那暗卫犹豫了一下,便拉开另一名暗卫,让出了一条路来,并垂首道:“我二人自知不是王妃对手,请王妃保重!”
那被拉扯住的另一名暗卫,显然是颇不赞同同伴的做法,无奈船晃得厉害,他稳住身形已然不易,欲要再去拦住宋青,已是不能。只得徒劳的大喊一声:“王妃,外面凶险,请王妃留在舱内!”然而这好心的挽留却并未留住王妃的脚步。
甲板上狼藉一片,众水手同暗卫一起手忙脚乱的收帆,粗壮的桅杆被摧残得咔咔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不知从何处扯断的绳子如狂舞的长鞭在甲板上无差别的抽打。宋青一出舱便被一条长绳迎面袭来,她侧身抓住那长绳,竟被长绳的冲力磨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