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咆哮的风声，水手们的呼喝声，惊涛拍打船舷的冲击之声，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勾勒出一个未知的深渊，随处都可能藏有择人而噬的獠牙。

宋青有片刻犹豫，不通水性的她，的确不该加入这样的战场，但她有强烈的预感，天灾只是序幕，人祸才是杀招。

借着绑在船舷边忽明忽暗的风灯，她细细将那些忙碌的模糊身影看了一遍，没有凌楚寒。

宋青的心跳倏然加快，一种莫名的紧张情绪攫住了她。她不及细想，一步跨出舱室，扑面而来的狂风并不似她以为的那般强大，她迎风而走，一把抓住一个拎着风灯的暗卫：“宁王在哪？”

暗卫在慌乱之下并未认出这个一身粗布男装的人是王妃，他下意识的一躲，手中风灯立刻被强风熄灭，黑暗中他尚未来得及分辨什么，便察觉到那扯住他衣衫的人似是被一股大力突然拉开，那突如其来的力量太过出奇不意，导致那人扯住他衣衫的手未及松开，竟将他的上衣撕了大半去，

他下意识地捂紧剩下的半片衣衫，尚未回过神来，便听到船下扑通哗啦的一声，分明是重物落水之声。这一回他反应飞快，意识到该是那先前扯掉他衣衫之人，不知何故被抛进了水中。

想到此处，他立刻爬到船舷处，一面大喊着“有人落水！”一面抢过另一个暗卫手里的风灯，小心的护着灯罩，往水里照去。果见水中一个小小的黑影，正在旋窝里挣扎。他再次大叫：“有人落水！”

如此风暴之中，有人落水实属寻常，谁也没有把握可以在那翻滚湍急的水流中全身而退，更别提救人了。因而周遭的水手暗卫们皆如没听见一般，仍旧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职。大伙对此都心中有数，各自稳住下盘以免被暴风带入水中。若当真不幸落了水，便也只得自求多福了。

那暗卫喊过之后也自觉无力，他虽眼睁睁看着那人落水，却也没有跳下去救人的勇气和本事，最终也只能不甘心地举着风灯，徒劳地盯着那水域中扑腾的黑影子。

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王妃落水了，快去舵楼禀报王爷！”

这举着风灯的暗卫如被闪电击中，狠狠打了个机灵，实在是王妃二字超出预料，令他震惊到了骇然之地。

舵楼之内，凌楚寒双手紧握舵杆，双脚错开而立，整个人如同垂直钉在了甲板之上。狂风扯着他的衣袍猎猎翻飞，头上的发冠已松松垮地在头顶上左摇右摆，他却身姿岿然，表情平静，眸色似乎与前方的夜色融为一体，没有半点亮光。

在他身侧身后，分别站着三名舵手，三人狼狈地抓着各种攀附物，仍是免不了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其中一名舵手道：“若早知这妖风如此凶险，还不如在上个码头多停留一日。”

另一舵手斥道：“多留一日又如何？这妖风没日没夜神出鬼没，除非运气奇好，否则难免遇上。”

第三名舵手接过话来：“其实这妖风也不过如此，只是咱们这船不大趁手，若是普通商船，要过这妖风坳也就是多费几把力气的事，你瞧这河上来来往往那些个商船，有几条是折在这妖风坳里的？”

他这话说得是实情，但这实情却也是最不能说的。因而他虽说得头头是道，那另两名舵手却已闭上嘴转了头，不再接这个话茬。

此时凌楚寒却淡淡开了口：“已过了风眼，再有一柱香便可穿过妖风坳。”

三名舵手闻听此言顿时精神一振，只觉那风声都小了许多。正想说几句奉承话将宁王的勇武全才颂扬一番，一名暗卫却如同被风卷进来般掠进舵楼，一头栽在宁王脚下，不及收势稳住身形，便急急道：“王爷，王妃落水了！”

他显见是冲得太猛，一口气没有接上，那话说得断断续续又颤颤微微，三位舵手只知他说了话，却未听清说的什么。然而，宁王却已不见了踪影。

少了宁王的控制，那舵杆哗啦啦急转，舵手们齐齐扑上前去，三人一同抓住舵杆，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稳了船身，找正了方向。

凌楚寒在听到王妃落水四字之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宁愿听错了，也不愿耽搁时间再问一次。万一真的是她落了水，那一眨眼的功夫便可能少了一线生机。

此时，王妃落水之处已围了数人，挑了数盏风灯盯着船下水中，亦有人呼喝着放开战船自带的救生小船欲下水救人的。显然那一声王妃不仅令那个暗卫惊出一身冷汗，亦令周围众人生出了小命不保的惶恐。

凌楚寒出了舵楼便见了这边情形，没有丝毫犹豫的冲了过来。就在他将到未到之时，一条人影先他一步飞出船舷，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凌楚寒心知那不是水手便是暗卫，也并未分神去注意，他冲至船舷，也不去管那救生小船，一双眼在锁定水中那似已无力挣扎的小小一团黑影之时，身体已然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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