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凌楚安的出现,萧乾并不意外。因而当他看到一身侍卫服色的年轻皇帝时,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语调更是不慌不忙:“鱼死网破?我却不知,能破我北辽大军的鱼,身在何处!”
凌楚安回身关了殿门,目光在太后充满不安的神色上一掠而过,正正撞上萧乾那铁石般坚硬的目光,一瞬间,似有电光烈烈,切割出一片无形的气场,身处气场中央的二人,皆负手而立,看似泰然,实则暗涌的杀气早已将两人的身姿拉伸成一杆笔直的标枪。
如此无声地对视良久,凌楚安突然淡淡一笑,轻飘飘道:“西北宋家军如何?”
萧乾微微颔首:“调宋家军沿黄河水道顺流而下,阻我北辽大军于黄河彼岸……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可惜,宋啸风不是傻子!”
凌楚安不以为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宋家军乃我东凌属军,守护家国是其应尽之责!他绝不会在此国难当头之际拒不出兵!”
“不错!宋家父女定然不会干那等蠢事!既如此……”萧乾冷笑:“你为何还不下旨?下旨命宋家军出兵拒敌,在其与北辽大军两败俱伤时暗下杀手,即便不能就此除了宋家军,也可大大削弱其兵力,使其再无力与你对抗,岂不是一箭双雕?”
凌楚安微垂了眼眸,避开萧乾那赤、裸裸的讥讽目光,只是抿唇不语。
萧乾见此,嗤的一笑:“你是怕这一道旨意下去,宋家军当真进驻中原驱敌建功,抢了军心夺了民意,让你偷鸡不成,反蚀米!”
凌楚安不急不恼,微垂的眼帘缓缓抬起,淡漠的目光转向萧乾:“你所言不错,借西北之力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以,我不会做那引虎驱狼之事。”
萧乾唇角一撇:“所以,你便来打我们的主意?”
凌楚安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静立在旁的太后因萧乾那刻意加重的我们二字,而身躯微动,却又极快的垂下头,并不出声。
凌楚安在心中冷笑,语气却是温和而诚恳:“当日引狼入室的终究是母后,今日若要臣民将士们齐心应敌,就得劳烦母后给他们一个交待!”
太后萧容抬起头,与凌楚安那平静到冷漠的目光对视半晌,忽而呵的一笑:“你到说说看,要我如何交待?”
凌楚安一如往常般毕恭毕敬:“当日我奉母后之命,下旨发兵助萧澜复位,岂知我一片仁德孝心,却落入了奸人的诡计。”
萧乾忍不住插嘴道:“亏你说得出仁德二字,你若非想趁机夺我北辽大权,又如何会招至今日之失?”
凌楚安淡笑的唇角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他并不理会萧乾的冷嘲热讽,只看着太后萧容。太后萧容同样也望着他,目中怒火如炽,心中却是一团乱麻,因而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萧乾踱了两步,挡在萧容面前:“你意欲如何?是要太后与奸人共谋之?还是要太后受奸人胁迫而不得不从之?”
“那就要看母后的意思了。”凌楚安温和一笑:“作儿子的,自然是希望母子同心!”
萧乾冷笑:“可惜,不管你如何捏造,都有一个无可避免的死穴!”
“林允成……”凌楚安咀嚼着这个名字,唇角的淡笑不减,眸中杀气却是一闪而过:“这个……确是有些麻烦。”
萧乾道:“林允成既是你夺位的肱骨之臣,又是你最为信任的心腹,这一回,更是你亲自下旨,弃边关守将而不用,特从京中派林允成领兵出征。我到要听听,你当如何解释林允成的反戈一击呢?难不成,也是受奸人胁迫?”
凌楚安摇头道:“受奸人胁迫不如被奸人所害来得干净!既然我无法解释林允成何以如此行事,那不如就让林允成被奸人所害,而那奸人取了林允成的印信,又易容成林允成的样貌取而代之,以此乱我君臣之心!”
一直不慌不忙的萧乾倏然脸色一沉:“你派了人去刺杀林允成?”
凌楚安笑而不答,却反问道:“我当真是想不通,你究竟给了林允成什么好处,让他宁愿背主叛国,落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背主叛国?”萧乾狠狠将这几个字逼出齿缝,眼睑下的肌肉因愤怒而轻动着,他怒视凌楚安,语调缓慢而郑重:“他自幼被送至东凌,离乡背景、忍辱负重三十余年,为我大辽立下不世奇功!他何曾背主叛国?他是我大辽最为忠诚的勇士!”
“林允成是辽人?”凌楚安微微眯了眼,藏起眸中的震惊与后怕。
“他不是什么林允成!他叫萧允!”萧乾微扬下巴,声如洪钟:“萧允不仅是辽人,更是我萧乾的兄弟!”
这个答案,不仅令凌楚安措手不及,连萧乾身后的太后萧容都一脸震惊,她一把扯住萧乾的衣袖,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萧允……萧允他不是死了么?”
对于萧容的逼问,萧乾恍若未闻,只用一双愤怒而暴戾的目光盯着凌楚安:“你若敢伤他!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凌楚安的神色从震惊缓缓归于平静,他回视萧乾,唇角轻挑:“就如母后所言那般,亲手毁去你二十几年的筹谋?”
凌楚安如此不以为然的姿态终于激怒了萧乾,他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一只左掌化作鹰爪直奔凌楚安的咽喉而去。距离如此之近,凌楚安定然躲避不及,萧乾这一招显然是动了杀机。
然而,凌楚安却是不闪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