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籍虽不甚认同,但在父亲面前,他还是拱手应道:“某记住了。”
项广看向张宾,问道:“如今天子已下樊城,围困襄阳,我与他对峙日久,未曾占据上风,天子如何会与我媾和?”
张宾笑道:“使君差矣,天子虽然气盛,但中气不足,所谓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他也没有彻底击败使君的把握。”
项广眯起双眼,正在思索中,张宾又说道:“宾有一策,可威慑天子。”
……
樊城,天子姬职稳坐正堂,批阅着自洛阳送来的奏折。得知关中独孤氏女已经抵达洛阳,不禁感到有些急躁。
他急需关中贵族的支持,所以与独孤氏的女子成婚方才是当下之急,但如今他与项广对峙于此,进退两难,短时间内他也无法击败项广。但若是就这般撤军而去,他的天子威严便会成为笑柄。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项广的请罪奏折适时送了上来。
这无疑是在他瞌睡之时送来了枕头,于是姬职没有太多犹豫,当下便同意三日后在樊城东门外接见项广。
三日后,樊城东门。
姬职与一干朝廷将领于此等候,只见远方鼓声雷动,三个整齐划一的步军方阵映入众人的眼帘。
项广的军队没有乘坐战车,一率改作步兵。共分为三个方阵,每阵一万人。见其左军,皆黑衣、黑甲、黑旗,盔上黑?,望之如墨;右军皆红衣、红甲、赤旗,盔上赤?,望之如火;中军皆白衣、白甲、白旗,盔上白?,望之如荼。
三万大军浩浩汤汤,一路前来。姬职见到荆州军如此阵势,心下已然知晓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灭项氏的力量,暗自长叹一声,做好了与其和谈的打算。
……
栎阳秦侯府,嬴曦身着朝服,手持笏板,一步一步,缓慢地自庭院向外走去。
自独孤霓裳走后,嬴曦便消失在了栎阳,住进了下军,与麾下军士同甘共苦,就连甲胄也都与普通士兵穿着一致。他的这般作风无疑赢得了大量士兵的好感,再加上他无论是箭术、骑术还是御术皆堪称当世绝顶,故而在极短时间内便获得了全体下军的拥戴与崇拜。
沉心于军队的同时,嬴曦却几乎完全放弃了对政事的处理,仿佛他只是在行台府挂了个名而已。
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再与诸大族子弟有所交集,无论是婚礼、饮宴还是别的邀请,他一概不予理会,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醉心于军务的将军。
今日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参与朝会,在朝会上,栎阳长史韩舒弹劾嬴曦玩忽职守,不与政事,但秦侯未加理会。
今日主要的事情,是秦侯改换上下军的驻地,上军改驻于栎阳以北,下军却改驻于栎阳城西数十里外,原本举行大蒐礼的那片平原上。
那里,也是嬴曦与霓裳的相识之地。
一想到此,嬴曦的心中便隐隐作痛。
与霓裳相识的几个月来,他们两人几乎游遍了栎阳城内外所有地方,嬴曦之所以长住下军,除了训练士兵外,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在栎阳处处皆会睹物思人。就连安卧床榻之上,他似乎都能闻见丝丝属于她的幽香。
“昱之兄!”
正在他精神恍惚之际,熟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抬头一看,只见赵武笑着向他摆了摆手,说道:“许久未见,昱之兄别来无恙?”
尽管心情不好,但嬴曦仍是笑道:“多谢子文挂念,近日来一直在下军中训练军士,没能来为你祝贺生辰,还请见谅。”
赵武大笑道:“昱之兄这样说那可就见外了,既然回了栎阳,那不如今日便与小弟一醉方休如何?”
嬴曦推辞道:“秦侯命我即刻将下军营地转移至龙首原以南,今日恐怕是不行了,不如这样,明日我来栎阳,宴请子文,如何?”
赵武笑道:“何必如此麻烦,明日小弟带上好酒,去下军找昱之兄,你我也正好可以切磋射艺,岂不快哉!”
“好!”嬴曦欣然应允,与赵武约定好明日相会时间后,便拱手作别。
两人谈笑的情景被周围进出的官员看到,不少人都感到惊讶。自独孤霓裳远嫁天子后,原本嬴曦的挚友独孤信也跟随去了洛阳,而他们的父亲独孤兆显然很不喜欢嬴曦,明令禁止幼子独孤晟与他有所交集。如今的嬴曦在栎阳没有任何靠山可言,而赵武却在此时与其当众谈笑,这怎能不令人惊讶?
就在此时,周围的官员忽然自觉退向两旁,嬴曦回首望去,只见关内侯缓缓走来。他微微犹豫了一下,仍是上前见礼:“拜见令君。”
独孤兆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自顾自地离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见到他的反应,周围人反应各异。
嬴曦翻身上马,余光扫过这些窃窃私语的同僚,嘴角闪过一抹轻蔑的笑,驭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