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当年在哀牢山产下绛雪玄霜时,也是这般骨噬筋销的模样罢?罗玄丹田中的真气猛地一乱,卫靖的身体便也相应一抖,罗玄忙凝神敛息,持续渡气。紧要关头,方才两人险些走火入魔!
头顶突来轰然巨响,整间厅堂摇摇欲坠,顶蓬木屑纷纷簌簌飘下,“元兵用轰天炮攻城了!”卫靖闭目疾喘,又一轮炮轰袭来,地面开始皲裂。
“绛雪!绛雪还在地道中!”罗玄猛然忆起绛雪还被自己留在秘道之内,却不能动弹,此刻为卫靖运功疗伤已至最后,此时收手必将两败俱伤。
“贞儿,快去秘道内寻得绛雪姑娘,把她带来这里,秘道没用了,我们另寻出路。”羽鸿珊气息微弱地吩咐女儿。
“是!”卫贞前脚刚消失于密道内,纸革窗便被映照得白昼般通亮,“不好!”罗玄欲阻止不及,攻城炮如霹雳惊雷般连连滚落,三人脚下一陷,整桩房基沉入地下,满目烟尘弥漫。
“贞儿!”羽鸿珊顿时跌坐在地,号啕大哭,罗玄闻声望去,不由悲从中来,整个秘道地形已被连片横梁砸成几截。
绛雪!心头似刀锋剜过,罗玄的脑海中一片空茫。
卫靖的头顶仍在徐徐洩出阵阵青烟,罗玄强按悲愤,将先天罡气六式真元的最后一式导入他的天地玄关。
焦虑与懊悔折磨得他几欲就此油尽灯枯地死去。绛雪,他那苦命的孩儿,随他良久,她实则未曾过上一天美日。当年因自己疏忽,她与玄霜被促不及防地送来这冰冷世间,如今又因自己求成心切,导致她这般毫无准备地离去,终前所忆,竟是为父他将落未落的巴掌。
羽鸿珊趴在塌陷洞窑旁呼喊扒拉,十指殷红,形同枯槁,可洞窑内漆黑一团,早被封个严实,梁上双稚哭声凄厉,摧骨断肠,卫靖魁伟身躯抖着,痛失爱女的剧创同时撞击着房中三人。
罗玄闷喝一声,贯聚真气全力拍入卫靖的首阳宫穴内,见他任督二脉埔通,罗玄心内释然,紧觉着胸口一阵撕裂,眼前昏黑,颓然往后栽倒。
卫靖的内伤至此全愈,他忙扶罗玄躺平,推助两把道“罗大侠,今日你牺牲令嫒保斌州一城,此大恩大德,卫某此生必衔草相报!”他将滚落在地的羽鸿珊抱回床榻,转身至窑洞口一掌劈开巨石,正欲进入。
“阿靖,别进去!”羽鸿珊憔悴下仍余丝清醒,卫靖回头看她,喉结颤抖,二人目光戚缠。
天下盟主、七尺斌州守将面对妻女,却是这般铁汉至柔,罗玄在那一刻不由想起了岳飞岳将军他也曾见岳将流露过这般目光,却是对他的徒弟,聂小凤。
忙凝神定气,以期不再胡思乱想,岳将厅前的画中身影却愈加栩生起来她元神归位,正走下画坊,朝他摇曳而来,他还想闭眼,可目中早已漆黑一片。
原来无法自闭的,是心,人眼清醒时,它睡着,人眼阅尽沧田疲惫想睡时,它却醒了。
“娘!爹爹!!”卫贞的哭喊声突然猝不及防地撞入室内,可她的声音非源自地底窑洞,却是来自城头之外。
“贞儿!”卫靖夫妇听得女儿的声音,一时大喜,忙赶去城楼,罗玄勉力撑起身体,尾随而至。
高台之上俯瞰下去,入眼只见敌军正将主力押阵,斌州城墙在涂鸦山河的百万铁戟前薄如蝉翼,土、风、雷、电、火五路元军布成五色矩阵,团团盘踞在斌城四方。远处云车之上,蒙古君王忽必烈已亲装披挂上阵,左轮王垂首一旁,卫贞姑娘被一白衣人反缚双臂,剑刃抵颈,兀自扭动。
那柄剑刃异常熟悉,罗玄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擒制卫贞的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绛雪,她所使的利刃,正是灵蛇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