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盟主!我涉险钻入地道救出令嫒,也不求你答谢,只须卫盟主开城,恭迎我大蒙国君忽必烈进驻,卫姑娘自当安然无恙,否则这位绛雪姑娘便不得不依从父命,将令嫒就地祭旗了!”
站在绛雪身后发话之人,正是日前在英雄宴上被秦桐师徒击败的左轮王,他今日气声宏亮,血色十足,看来秦桐当日以一曲逐出他体内的虹蛊虫,竟还救了他的性命。
见罗玄蹙眉不语,左轮王朗声大笑,冲斌州城头上远远喊去:“罗大侠,你这番苦肉之计甚是高妙!我主圣明,城陷后你父女二人皆可加封进爵,为我元金联攻大计一展鸿图。”
罗玄尚不及开口,却闻绛雪已应声道:“爹,鲁志铭已死,卫贞亦入我手,筹码已得,卫靖和羽鸿珊他们迟早会归降,一切都按您所布署的行使,您快下来罢!”
绛雪的语调不疾不徐,吐字圆润清朗,罗玄自知此言非她本意,当下警于这六钉锥魂之术。此乃他一生中前所未见的偶作穿魂之法,竟能操控活人如常态般说话行事而不遗丝毫破绽。被控者看似清醒如常,实则已入茫懵无知之境,只是生人绝难洞察,加之眼下双方对峙甚远,看来便真如绛雪于元军阵前同自己朗声对话般。
卫靖闻得此言,纹丝不动,目光未看罗玄,城内军中却已骚议四起,纷纷对着罗玄指指戳戳,显是被方才绛雪一番话乱了军心。罗玄凝神留意左轮王的动作,细观其间蹊跷,见他左手不时地按向腰间的锦囊,绛雪果然又发话了:
“爹!汉人心怀叵测,你再不回来,若教他们发现你胸前大金拓印可就晚了!”
卫靖眉心一抖,终于侧目望向罗玄,羽鸿珊的目光更是充满了震愕与狐疑,机警多虑如她,早在绛雪擒住卫贞时心中便已对罗玄起异,罗玄拳头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探向前襟。
“你杀死四海帮出城求援之人,怎还可留在汉人中间?爹,你快回来呀!”绛雪听来句句言辞情真意切,似是无比担忧他所处的险境。
“绛雪,不得胡言!”罗玄心下震惊,本能喝止她,军中早已炸开了锅,众人絮絮嗦嗦,交头接耳:“拓印?什么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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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玄促然回首,略显慌乱,却正对上了羽鸿珊犀利如剑的目光:“罗大侠,令嫒武功高强,为何不随你一道前来,却要我女儿前去营救?”
母兽护崽至为蛮横,此刻她已全然不计是自己差卫贞前去隧道。
“羽夫人,绛雪中了金轮六针锥魂之术,我不得已,才将她独自留在地道中,原想救得你们一同离开…”
“罗大侠胸前可否借步一睹?”羽鸿珊柔声打断罗玄,有刻不容缓的坚持,卫靖立在一旁,神情坚忍,斟举两难。
不错,如今时局危窘之至,鲁志铭已死,谁也无法讲述当时情状绛雪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眼下却胁持着斌州守将之女,清朗地规劝他“速速回营”,倘若让他们得晓自己胸前还存有金人拓印时,那必是万夫难辞,万劫不复。
罗玄掌心已开始微微湿润,脊上生凉,他该当如何?莫说机敏足智如羽鸿珊,即使是忠厚宽良的卫靖,在此图穷匕现、千钧一发之际,稍加不慎便会前功尽弃。信?不信?若是自己,又当如何?
“你的无能,会令你身边的人受害,你的失败,会令整个武林没有希望。”罗玄突然忆起自己曾说过的话,这是绛雪临战小凤的前夕,他给予女儿的教诲,只是沧海轮回,谁也不曾想有一天同样的道理会被他人用于他自身。
卫靖迈出一步,表情艰深隐忍:“请罗大侠去内堂暂作歇息,军中之事,请交由卫某自行处理。”
两旁军将当即上前,左右守住罗玄,罗玄看一眼卫靖,知他已尽最大努力避免自己难堪他未曾逼自己当众展示前襟,未曾因绛雪之言行而对他多加询难,因他知道,他承担不起。
“放了我爹,不然我砍她一条胳膊!”绛雪的声线突兀地扬起,众人目光齐齐看去,只见绛雪已将卫贞的雪白臂膀上划出了一道寸深血痕,卫贞想哭又不敢大声,“贞儿!”羽鸿珊大恸,一步上前将手中短剑抵住罗玄的颈项动脉:“你敢碰我女儿一根指头,莫怨我对你爹手下无情!”
罗玄心知羽鸿珊救子心切不得已,遂一动不动,任由她去,梅绛雪见状却视若无睹,她举起灵蛇剑对着卫贞的柳腰便斜斜砍下,卫贞当场尖叫一声,顿时腰带碎裂,玉肌殷染。
“放了我爹!”绛雪不停往卫贞的身上四处戳刺,每刺一剑便木偶般喊着:“放了我爹!”
卫贞惨叫连连,哭喊不止,无奈穴道受制,只得生生忍受这番皮肉之苦,一身玉骨冰肌转眼变作血痕阡陌。绛雪一脚踢倒卫贞,灵蛇剑在她背上花舞缭乱,边舞边嚷:“放了我爹,放了我爹,放了我爹。”
卫贞早已痛得失去知觉,见绛雪面无表情一径戳刺,罗玄突然周身一泠,当年与小凤决战时,她也是这般的面无表情么?
见卫贞倒地不起,左轮王的手势离开腰间,绛雪亦收住手脚,垂剑侧立,“贞儿!”羽鸿珊急恸攻心加之产后虚弱,手上一松便昏厥过去。
罗玄心中不由窜起喧天大怒,他一纵身跃下池城便朝元军疾飞过去,他要救回她俩,他罗玄的女儿,岂容旁人这般肆虐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