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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你,从沪州到姑苏,再到陇西,每一寸的土地我都翻过了,可偏偏就是寻不见你。”

“伯琅与我说你可能在长生殿,先前父亲千劝万劝不叫我去,反让我生了疑惑,于是我便偷偷地潜了进去,长生殿里果然有你的气息,可也仅仅是气息罢了,我没有勘探到你的魂魄。”

“我在哪里都没有勘探到你的魂魄。”

“你究竟去了哪里?每年冬至,我虽人不能来这,却在家中很认真地祭奠,甚至招魂……可你却连我的梦中都不曾来过,是我的招魂符画错了还是引魂铃没有摇对?”

“还是我学艺不精的问题,否则,若果真是你连我都记恨上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话到此处,唇边牵开了一个苦涩的笑,他本是将整个身子倚在墓碑上,现在也勉勉强强地扶着墓碑起身,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肩头披着件宽袖的大衣,他抬手将大衣撤了下来,随手撇在了一旁。

“你一人在这僻静之地,许久未曾听过你爱的戏文了,这阵子沪州出了本新戏,我来之前特意新学了折,唱给你听啊。”

他清了清嗓子,那本是一段男女的唱白,晏非一人捏着嗓子便都分唱了。

“娘子到来我未曾远迎,望娘子恕罪。”

“既称夫妻,何必客气。”

“啊,娘子,请来见礼。”

“家无常礼,不见也罢。”

“请坐。”

“随便坐罢。”

他唱到此处,已是哽咽,他深深地弯下腰去,扶着膝,缓了许久,再抬起眼时,双目已然泛红,那是浓重的抹不去的悲伤。

“我在戏楼头回听到这折戏时,总是会想到当初……”

风一吹,桃树枝头颤颤巍巍的,飘下的桃花落了满肩头。晏非取了手帕,将肩头的桃花都掸到了帕上,而后手一抖,全都洒在了花辞的坟头。

“现在,我们算是共香。”

日落西山,沈伯琅来提醒晏非该走了,晏非弯腰对着墓碑,轻声道:“哪日不气了,定要记得回来看看我。”

他话尾处,语气卑微,带着恳求。

沈伯琅从地上捡起大衣帮晏非披上,司机拿着电筒走在最前头照明,晏非再三回首,可最终还需一别,他缓缓走下了山。

1921年,十里洋场一把大火将繁盛了半个世纪的晏家与张家都烧没了踪影。那时正逢日寇侵犯,军阀混战,北有新青年,南有苏维埃,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再无旁人能注意下台的角儿,渐渐地,再没有人记得沪州晏家,也再没有人记得那场戏楼一顾而起的十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