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比预计的更早一些到达了海德堡。
马车在一间小旅馆外停留。
查理曼和莉芙似乎对这家看上去无甚特殊的旅馆熟悉极了,绕过门外堆放的杂物箱,推门就走了进去。埃因霍恩仍然穿着皮革外套,但伪装用的假发和胡须早已在离开巴伐利亚选侯国领土的时候摘去了。
就和其他许多经营良好的旅馆一样,建筑的一层供应着酒水和小食,淡淡的啤酒气味笼罩着整个空间,巨大的橡木酒桶在吧台背后的墙壁垒着,五六个木桌分散在左右两侧,喝酒的人们彼此聚在一起玩些时下流行的小游戏。
“莉芙!”看清了新顾客的样貌,年轻的老板娘面露惊喜,吧台的酒渍才擦到一半,她将手里的抹布往身边的男人怀里一塞,提着裙摆就迎了上来,“天啊,莉芙,亲爱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这么快,我前些日子才收到你的信,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她抱了抱莉芙,又高兴地和查理曼打起招呼:“文森特!我真没想到会见到你本人,平常都是你使唤诺顿跑来跑去的,我俩上一次见面都还是四月底呢。你和谁一起来的?你们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吗?你一定不相信有多巧合,海森和他弟弟也在这儿呢!”她看了看诺顿他们手里提的行李箱,拉着两人的手腕就要往里走。
吧台前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已经醉醺醺地伏在了桌上,另一个看上去还有几分清醒,半眯着眼斜靠在吧台边,面朝门口,像是在打量他们。他一头乱糟糟的棕褐短发,亚麻衬衣束在皮革裤子里,长靴沾满泥点,身旁搁着一把老式的双手剑。埃因霍恩很少看见还有人会随身携带需要双手持握的武器,不禁有些好奇。
“海森,看好你弟弟,别让他吐在我这儿!”
中年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态度十分气人,他端着大杯啤酒,和查理曼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海茵的小宝贝?”他伸手指着埃因霍恩,视线在埃因霍恩腰上的四把燧发手枪上停留了片刻。
“不是。”查理曼简短地回答了他,就掏出一个钱袋,“吉坦夫人,我们五个人住一晚,马车停后院,明天早上走。还有,给四个小伙子都来杯饮料吧,我付钱。”
“好的,两杯啤酒,一杯葡萄酒。你呢,新来的小可爱,啤酒、葡萄酒还是蜂蜜酒,或者你想来点别的?”旅馆的老板娘吉坦夫人突然凑近,埃因霍恩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
他对吉坦夫人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略微偏过身,避开了一定距离:“蜂蜜酒,谢谢您,夫人。”
海森噗嗤的笑了出来:“幼稚。”
“你这是嫉妒。”吉坦夫人朝海森翻了个白眼,排出四杯饮料,又戳了戳吧台里面露无奈神色的沉默男人,“亲爱的,我去楼上整理房间了哦。”
莉芙拎起诺顿脚边的行李箱,就要跟上去:“吉坦,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莉芙,你真是我的小甜心。”吉坦夫人露出温柔的笑容,勾住她的手臂,“你能来陪陪我真是太好了,和我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么着急离开慕尼黑,我收到信件可被吓坏了。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但看你和猎手们在一起,我就安心了许多。”
她们小声地说着话,手拉手上了二楼。
查理曼挥手示意学徒们可以自己去找乐子,他往海森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埃因霍恩在他一旁。
“好久不见,布朗尼先生,你有最新的报纸和周刊吗?”查理曼双手撑在樱桃木手杖上,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老板致意。布朗尼先生从吧台底下拿出了厚厚一摞,查理曼翻阅着消息,若有所思。
“文森特,你又想把谁拉入伙?”海森挤进查理曼和埃因霍恩中间,左右手勾住两个人的肩膀,完全没有一点矜持,“我听说卢那梅德已经是你的小伙伴了?那个卢那梅德,黑夜里的阴影,我们的小怪胎?”他讲话喷着酒气,神色带着招摇的轻蔑。
查理曼翻过一页刊物,他没有理会海森的问题,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他站起身扶了下帽子的边沿:“我离开一会儿,海森,替我照看好这孩子。”他似乎很确定海不会在言语上有什么承诺,但他又像是十分信任海森的为人。尽管查理曼没有收到应允,他仍然放心地离开了。
三个男人坐在吧台前,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两个相互打量。
海森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醉汉:“海森,邦尼,没有姓氏。你的名字呢,犹太小子?”
埃因霍恩感到有些迟疑,他不是很想要和对方互通姓名,但礼节上的习惯还是让他开了口:“……以利亚埃因霍恩。”
“埃因霍恩……”海森发出了一声嗤笑,“拿房徽名称做姓氏,这可真是……”
“这只是个常见的普通姓氏。”埃因霍恩有些不悦。尽管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姓氏的来源,他母亲的家族更喜欢顺应传统,相互间只称呼名字,然而无可否认,即使他不看重姓氏也不能容忍别人把它当做开玩笑的话题。
海森耸耸肩,他不打算照顾任何人的情绪,即使理论上错的人是他。他把查理曼摊开的报纸移到眼前自顾自看了起来,“啊哈……”
“幽灵……比以前多了很多。”一直沉默的布朗尼先生难得开腔,他皱着眉头,像是忧心忡忡。
“还会有更多的。”海森漫不经心地搭腔,“战争,瘟疫,饥荒……不用想那么多,一个幽灵就是一个钱袋,贵族老爷们惊恐的嗷嗷叫,就是我兜里金币的叮叮响。”他嘲讽地拍拍口袋:“我解决了那么多亡灵,梵蒂冈都应该给我发钱,他们不是一直人手不足吗,我可是帮了他们好多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