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是护城河?”
“嗯。”
舒倾拧着脖子看河里停靠着的画舫,恍惚间嗅到从北宋年间汴梁城里吹来的花香气。那时的画舫齐齐拴在岸上,舫与舫舫间,影与影影绰。
其中一里大抵是有个唱艳曲儿的,有些生疏,略显羞涩。
时年不至夏日,大名府人尚未至此。
“护城河?”舒倾直咂嘴:“年初时候我来这采一个永定门段清淤的活儿,差点儿没冻死街上,整整在人家后面跟着转了一天啊!”
“看来是印象深刻。”
能不深刻吗?
那天格外冷,下着雨夹雪。
护城河清淤工作才开展的第一天,工作人员都忙的不可开交。舒倾穿的像个陈年老粽子,偏脖子那截是露出来的。
试想天冷工作强度还大,有几个耐着性子跟他嘀嘀咕。就只能他耐着性子,跟在人后面边拍照边走,边走又边问。
鼻子耳朵冻得通红,到最后按快门的手都不加力了。
回去的时候路过几家结了窗花的店,他在外面往里瞧,一下子就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了。低头往手上哈了口热气,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正看见前女友之一。
前女友之一正挎着岁数儿能当她爹的现男友,瞧见舒倾后还有点儿趾高气昂,旁若无人地摊手摸了摸戒指,错身时候小声说:“谢当年不睡之恩。”
此后的好几天他都在办公室窝着,怎么轰也不肯出去。
三分钟热度连带着用在了谈女朋友上,他可劲儿想也没能想起来那姑娘的名字。
也曾经被人指着鼻子大骂“花心”。
这个毛病真是得尽量改改了。
车拐弯的时候舒倾看了眼路标,蓝牌子白色荧光字在特亮的路灯底下显得突兀,他一愣,问:“你也住国子监?”
“嗯。”
拐进街之后闻见好大一股檀香气,温温吞吞的,叫人格外安心。
跟溺水那天夜里恍惚间闻到的有些相似。
“怎么了?”梁正余光看见他使劲吸气,觉得挺好笑的,“认路也不用这个法儿。”
认路?舒倾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狗才靠嗅觉。
“我认路?用得着我认路吗?你一介脚夫好好干你的营生,哪那么多废话?”
真横。梁主任撇了嘴。
过了香气最甚的地方没多远,舒倾终于承认自己在心里认路了。他对这个小区印象不是很深,不过模模糊糊记得门口保安值班室。
“你……也住这个小区?”
“嗯,准备准备下车了。”
舒倾下了车,站在楼底下仰着头的朝上看。
“这几把……你也住这栋楼?”
“也?”梁正锁了车,顺手拉起放在一边的行李箱,“你有朋友住这儿?”
朋友?
“算不上是朋友,就那天在动物园成落水狗那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你还记得咱俩头见那次吗?”
“干什么?大半夜纾解情怀?”
电梯层数被按下了十七层,一级级往上行,舒倾心跳猛然加快,“当时具体说什么我记不得了,你是不是有个弟弟来着?”
“有。”梁正脸色不好看了,盯着电梯按键,“不过跟没有一样。”电梯停了,他看着舒倾面上好笑,怎么瞧怎么像尴尬,于是开口调侃说:“你是不是想说,你也住这层?”
舒倾点头,又连连摇头。
也不知道梁小雏儿今天有没有回家,要是回家了……联想到昨天晚上的“惨绝人寰”,那不真是郁闷到姥姥家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
他站在门外面,看着屋里的陈设满心“我操”。
“你弟是不是叫梁义?”
梁正回头皱眉,“你认识?”
那他妈何止是认识!都一块儿睡过了!同屋,同床!舒倾特想揪着他领子问问是不是在扯蛋,活几把见鬼了,这俩人儿真不是联合起来耍自己的?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得冷静,舒倾敲了敲额头使劲儿琢磨。
上次跟梁义回家时候就听他说过不想叫家里人看见,原因是家里人还不知道他退役。既然瞒着,就肯定有瞒着的道理,那今夜多半也是不在家。
想到这不禁松了口气。
更何况一夜夫妻……呸,更何况人生在世,得讲义气。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还是生气的要命,因此说话的语气就稍微重了些。他吊儿郎当进了门,“我猜的,正所谓正义不分家……”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他本来也没想使这么大劲儿来着,实在是没绷住。
卧室的方向忽然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