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车的时候梁义才发现自己手有些抖。
导航信号过于微弱,收音机也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凭着记忆往尤亚克镇行驶。他不断不断地试图和舒倾联系,越是联系不上越是心急。
低洼处水深度几乎没过了皮卡的排气管,这一路走得无比艰难。骤雨击在车顶,雨布散落车窗,几乎看不到车外面的景象,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愣是开了近三个小时。
当一个人有了某种信念,他定会披荆斩棘,经刀山过火海也在所不惜。
梁义车停的歪斜,蹚着水听着不绝于耳的雷声以闪电照亮。
宾馆老员工回头看了眼时钟,夜里十点半,再过上一个小多时就要涨潮了。这种天气下的最大潮汐确实足够骇人。
宾馆大堂的游客比中午时候还要多上些,喇叭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有人起了兴致,围成圈绕着小火堆,跳着叫不上舞步的舞。
舒倾旁边仍坐着那个胆子不大的白人小伙子,和几个人玩儿着他忘了名字的扑克牌。
本来就是现学现卖的技术,毫不意外地输到仰天长叹。
大堂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心大的便以为是更甚的风声,根本没想到回头,似乎对这种声音已经习以为常。
梁义迎着灯光,浑身湿得厉害,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满面焦急与失措,迈步进屋往前台走。
走一路留下一路湿泽的脚印。
“您好,我请求查看一下监控,我有位……朋友联系不上了。”他强迫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纵是如此,说话的声音也略略发颤。
刚到宾馆附近的时候,梁义认准了舒倾所住的那间屋子,海水混着雨水没过了台阶。他大步走上露台,用力拍打着漆黑房间的玻璃门。
拍打声越甚重心里越紧张,一时间彻底慌了神。
缓了缓才意识到,可以去前台调监控,看看他究竟是朝着什么方向走了,大概是是什么时间走的。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能随意调看监控录像。”前台的姑娘表示为难。
“他就住在这,四号那天下午住进来的!”
“抱歉先生……”
“可是我的人找不到了,他房间里没有人,怎么都联系不上。”梁义极力忍着性子,终究是压低声吼了一句:“他生死未卜你知道吗!”
这个声音耳熟的要命,舒倾顶着脸上被画出的黑圈黑叉回头看。
“梁小雏儿?”
梁义情绪濒临失控,他没听见,直到被人从身后搭了肩才猛地回头。
“……舒倾?”
“我操雏儿,你这是闹哪出儿啊?”舒倾被他的样子和眼里的兽性吓得心里猛颤,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大下雨天的……大半夜的,你怎么跑过来了?”
梁义看着他脸上黑笔画上去的线条,又气又想笑。
见到他便好,他没事便好,他好便好。没有什么比可能会失去他更能叫人恐惧,虽然还并未拥有过。
紧绷着的弦儿徒然放松,整个人舒坦到有些脱力。
“我……过来看看。”他说得轻描淡写,回头向前台的姑娘致歉,目光转成了温和。电视上那个背影不过是跟他身高和着装差不多,走路的样子根本不像。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跟他像的人。
他在心里轻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淡定了。
“过来看看?”一人惊叹道:“这种天气你过来看看?很容易发生地质灾害,你就不怕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梁义并未做声。
“你真有瘾,游过来的?”舒倾猜出他七八分目的,故意转移话题:“狗刨还是……”
“舒倾。”
“啊?”舒倾一把扯过他身后服务员递上的毛巾,拉扯两端在他头上磨磨蹭蹭,“对了,我说雏儿,你这可不行啊,感冒发烧头疼脑热怎么办?这边估计没卖板蓝根吧!”
梁义只管看着他,眼神儿发直。
他觉得自己搞不定他,完完全全搞不定他。
“怎么着,我给你钥匙,你先回屋洗个热水澡?”
“不了,”梁义摇头,相比之下更愿意顺着他的意愿,不想破坏他跟别人玩的开心的氛围,“我不冷,跟你玩儿会儿。”
玩儿你大爷!舒倾心里暗骂,巴不得他自己回去洗澡然后昏昏沉沉睡过去。哪成想丫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这一会儿不得为难死。
“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嗯……”
既然这样,那是真没辙了。
舒倾坐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玩牌,白人小伙子不识趣儿地仍是时不时往他身上蹭。梁义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火腾腾的烧。
看他丝毫不躲闪甚至还带笑意,当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怒意逐渐往头顶涌,恨不得马上彻底占有他。
“时间不早了,”老员工拍拍手,“十二点左右涨潮,现在快十一点半了,各位都回去吧,没玩儿够的明天继续。记住了,最近几天别往外跑,房间里排水设施很好,东西都放到架子上,不用担心。”
舒倾不大明白最后一句话的用意是什么,他拿过梁义身上搭着的毛巾擦脸。
俩人商量回屋要跑多快的时候被人从身后喊住了。
白人小伙子问他:“你住哪一间?”说话的时候全然没了之前那种羞赧,像是在争。
梁义眯了眼,声音很冷:“住我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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