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壶盖关上,在手中轻轻摇晃,起身将已经泛黄,且带着浓郁茶香的水倒出去。“呲呲”的消融声,在呼啸的风雪中弱不可闻。
“方大哥,为何倒了这壶茶。”聂离看方童将等候多时的茶水倒出去,心中不免觉得可惜,开口询问道。
“这茶乃是采自北方山脉,云海城三面环山,一面靠海。这茶就在长这山上,称它为云海茶,云海茶有好有坏,好的呢,就生长在山腰以上的地方,哪里常年无人,温度极低。”
“但这好茶也有自己的不足之处,因为环境问题,它需要在采摘好后迅速刨制,保持原本的清香。但此地茶农在山上无法待那么久,于是他们去山上用泥土将茶叶包裹起来,这样就保持它原有的本质。”
“所以人们喝这云海茶都是用热水先烫一边,洗掉它的污垢,释放它的芳香。之后就可以喝了。”方童一边说着,一边倒入热水,顺带给聂离倒上一杯,清香的茶香与这风雪相得益彰。
“没想到这茶竟然来的如此不易。”聂离将茶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虽然滚烫,但却唇齿留香,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也许茶农的努力和那份维持生活的泥土赋予它不一样的味道。
“可是即便如此,人们总能从这个茶中喝出不一样的味道,仔细品味,有人说那是泥土,有人说是雨,有人说是霜。”方童看聂离思索的神情,也抿了一口。
“那方大哥你品出什么味道。”聂离问道,他有些好奇方童品出来的味道和自己是不是一样的。
“我品出茶味,纵然别人怎么说,经历风雨的灌溉和大地的滋养,它有这片天地的味道,但它终究是茶,即使用泥土包裹了它,等洗尽铅华,它才是真正的茶。”方童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他没有其他人那么文邹邹,他喝的是茶,品的也是茶。
“泥土下包裹着好茶,可这白雪下却压着白骨。”聂离忧叹一声,喝了一口茶,怕是放置时间太长,已经凉了,入口清冽,十分爽口。
“事情是没有必要掩饰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它的内在,披上什么外衣都不会改变。等一切都被揭开了,就发现它还是它。”方童说着聂离听不懂的话。
“哈哈,你小子还小,这些话以后就懂了。”方童大笑一声。聂离点点头,看着亭子外的雪还是那么大,那么猛,他想起父亲的那些话。
他也说过自己还小,以后会懂。如果这份成熟是需要悲伤和痛苦才能懂得,那就必须去承受,迟早会来,只是早晚罢了。聂离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了。
“上次让你们杀的是田磊的小舅子,想必你也从外人口中知道了吧!”方童看着聂离眺望远方的眼睛,好似破碎的星辰,等待陨落的光辉。
“我知道,给田磊一个警告。”聂离知道方童和田磊的争斗,两个人斗了这么多年了。
“不单单是为了这个,也是为了收回地盘,这些年,田磊安排亲信一点点蚕食云海帮,上次你杀了谢鹏,谢鹏手下的人立即上位,并且归顺了田磊。”
“我让你们杀刘明,一是为了震慑田磊,二是为了抢回一点地盘,今天白鹭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方童将帮派的事情拿出来告诉聂离,这已经表明他对他的信任。
“我觉得此事有蹊跷。”聂离刚送到嘴边的茶放到桌子上,他盯着方童说道。
“什么蹊跷,说来听听。”方童也饶有兴趣的想听听聂离的见解。
“我之前不是说过,给我通风报信的人是一个名为周青的人,他能知道这么多,肯定是云海帮的成员,我曾问过他谢鹏的大本营。”
“如果此人一开始就是奔着谢鹏的大本营呢,他知道我与谢鹏的矛盾,想借我的手杀了谢鹏,如果成,就让自己提前安排好的人上位,如果失败,他肯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如今这么一想,谢鹏的手下不是倒向你这个帮主,而是倒向田磊,我怀疑这个周青从中作梗,他怕就是田磊的人。”聂离从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很多疑点就发现了,赶忙将自己的说法说出口。
“如果周青真的是田磊的人,那就好办了。把这些帐一起算了。”方童嘭的将茶杯捏碎,尖锐的瓷片刺入方童的手掌,可他却浑不在意。
聂离赶忙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手帕,这个手帕还是田子衿给自己的,昨晚他洗过之后,就一直随身携带。
猛地,方童抓住聂离的手腕,空中的雪好像下的更大了。
亭下对茶两心交,天有苍白地有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