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花飘飘,屋子里炉火正旺。乔菽萍正在看书,传来敲门声。说句“请进”,应声进来的是那个乡村中学老师舒生。自乔菽萍刚到狼山矿区的那年在山道上与他邂逅,之后在先进教师表彰会上他们再次相遇,这便开始了来往。乔菽萍从未去过他家乡的那个乡村,每次都是舒生主动过来找她。那时的乔菽萍决然不会知道就是这个叫舒生的老师,当年在河都大学读书时是个秘密肩负使命的人,监视王英骄,后在王英骄被捕后负责把三十四名学生押往河西。他手上虽说没有人命,但他的确曾是保密局的成员,河都解放前夕他化名“佘雨”,在指挥了狼山爆破未遂案后,逃回家乡隐藏了下来。
童思文曾对乔菽萍说:“那个舒老师人挺好的,能看出他对你挺上心的,别再犹豫了。”
乔菽萍说:“你想哪去了,我们不过就是能谈得来的朋友而已,你想多了。”
童思文说:“你还年轻,干嘛要过这清冷的日子。”
乔菽萍说:“咱们是发小,从小到大你是了解我的人,如果我想选择爱人,应该是你呀,我和他不会有故事发生的。”
童思文母亲特别希望乔菽萍能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但乔菽萍告诉童母,她只想做童家的“闺女”,不会有别的。能看出童母很失望,但这不妨碍老人家时常关心、惦记这个可心的“干女儿”。
舒生进了屋子,带进缕缕寒气。
“这么大的雪你还过来。”乔菽萍站起身,拿鸡毛掸子给他拂去肩上的落雪。
“我出门时还没下雪,半路上才飘起来的。”舒生说。
“快坐到炉子边烤烤。”
他们倒是有共同的语言,都是文学爱好者,颇能谈得来。
这天由于大雪,到了薄暮时分乔菽萍对舒生说,今天别走了,山道路滑,还是等明天再说。这话让舒生心里很温暖,他倒也不推辞,与乔菽萍一起去矿上的食堂打饭回来。
饭后,乔菽萍问舒生,想喝点酒吗?舒生说,那好啊,如果有的话。乔菽萍一笑,说供销社有的是。
当下乔菽萍去供销社买回一瓶酒,还买了油炸花生米、蚕豆,顺便把童思文给叫了过来。男人们喝酒,乔菽萍象征性地陪一点。
屋子里谈笑风生,待酒喝完了,童思文说再出去买一瓶,被乔菽萍挡住了,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这一晚舒生留在了乔菽萍的床上,她跟童思文回去和童母睡在一起。
嗅着女性留下的体香,舒生很惬意,他渴望与她在一起,但每每涉及此类话题,都会被她婉转地拒绝。明知道无望,他还是难以放下,她的那种知识女性的温文尔雅太令他着迷。回首以往与她交往的情景,最是在风凄凄,雨漫漫里,望着屋外的丁香树,感觉是她站在树下微笑。回过神来坐在桌前,捧一本书,又觉得那书中唯美的女主人公就是乔菽萍的化身,依稀见她行走书文的身影。只是,没有她,似乎丁香花淋着离伤的眼泪,再难飘香,那杯茉莉茶也是苦涩的味道。到了天明,望着满地落叶残花,风雨中了却花殇终是它们的宿命。他在想,是否还要守着一个后会无期、无言的约定悼念逝去的光阴。独自站在河堤上,看水流东逝,恍然发现,红尘中被离伤悲凄的人太多,并不多我一个。无论擦肩而过,还是浅遇相灼,转身,偕为过客,我已是其中一个,为何……
他每每想起从前就分外懊恼,由于年轻,受别人的蛊惑,误入歧途。想来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信仰错了,信念也跟着不正确了。看来一个领路人是多么重要,自己混沌地选择了那些暗中盯梢的事,多少次他想去自首,一想到要面对监牢,他不寒而栗。唯有躲在乡下安心教书育人,但愿波澜不惊地度过每一天。
他也曾想过娶个乡下女子过小日子,是乔菽萍的出现让他内心涌动起了波澜。但乔菽萍婉转告诉他,她再也不想坠入情网了。当然他不会勉强,即使和她做朋友也是美好的。
夜沉沉,一时难以入睡的他由不得要去浮想联翩。
然而,舒生没想到,王英骄突然出现了。
冬季收工,王英骄回来探亲,闲暇时到老家看望叔叔一家。
这天一早,王英骄看雪停了,徒步好远的路来矿上看望乔菽萍。无意中他看到一个人身影很像舒生,那人大衣领子竖得高高的,一顶鸭舌帽压得很低。这会舒生刚刚和乔菽萍告别,要回去。
“没错,就是他。”王英骄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跟踪中,正巧遇到了童思文,他赶忙走上前,低声告诉,“童大哥,刚走过的那个人是国民党特务,不能让他跑了。”童思文很惊诧,“怎么会,他是舒老师,是来找乔菽萍的。”
在将信将疑中,童思文还是喊一嗓子:“喂,舒老师,你等等。”
谁知舒生装作没有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
“快,抓住他!站住!”王英骄冲了过去。
自知无法逃脱,舒生的脚步顿住了,慢慢回转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