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错了,掌门之位和她,我都想要。”曲苏含着笑,手伸出窗外,摘了两只碧绿的莲蓬。
执素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寒声道:“你要的太多了。如果单选一样怕是不难,若一样都不愿舍弃,那恐怕是难上加难。”
“所以我才需要同仙子合作,我们各取所需。”曲苏修长的手指掰开莲蓬,丢了一粒莲子在口中,“这莲子味道清新,仙子不妨尝一尝。”
“我的莲蓬,你却来借花献佛。”执素素手轻抬,接了飞过来的莲蓬,“不过经了你的手的东西,我实在是不太放心。”
“仙子的心是不是放错了地方?”曲苏毫不介意,笑吟吟地嚼着莲子,“仙子还记得一个叫做‘不系舟’的前辈吗?”
“什么意思?”执素面皮紧绷,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仙子当年自荐枕席,与不系舟也颇为恩爱了几年,难道一转眼就忘了吗?”
“胡说八道,我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
“仙子胸口有一处印记,至于是什么样的,我一时想不起来,大概还得回去问问不系舟前辈。”曲苏又摘了几个莲蓬,将莲子一一剥出,却不再吃。
“他在你手上?”执素闭了闭眼,“不过是一桩旧事,多少年过去了,我一时想不起来也寻常。”
“那倒也是,这么多年来,仙子的枕边人换了多少个,可怜不系舟至今还念念不忘仙子的厚赠。”
曲苏站起身,把桌上的莲子细心地用一个丝袋装了。
“你少来吓我,他灵力全散,即便是太上老君的金丹也无法助他重拾修为,不过一个活死人罢了!”
曲苏诡秘地笑了笑,执素瞪大了眼睛,素手掩唇。
“啧啧,我猜得没错,果然是你下的手。”
“你待如何?”
“不系舟虽没了修为,一张嘴还是灵便得很。仙子只需记着,你我之间,不分尊卑,只有合作。”
曲苏扬了扬手上的丝袋:“我走了,我的小姑奶奶最爱吃这种新鲜的莲子了,我得赶着给她送去。”
“滚!”
曲苏慢悠悠地出了水榭,飞身上岸。就在他足尖触到实地的一刹那,原本平静的湖面骤然间波涛汹涌,满池的荷叶如同扇子一般纷纷朝他袭来。
他被铺天盖地的荷叶阻滞了脚步,顿了一顿。
一道带着荷香的水箭兜头浇下,如晴空下的倾盆大雨一般,瞬时将他淋得透湿。
“哈哈哈哈哈,曲苏,你最好拿出你的诚意来,不然,我们谁也讨不到好处!”
水榭中传来执素的狂笑声。
曲苏揣着一袋子莲子,浑身湿漉漉的。秋日风寒,他裹着一身湿衣却不急于以灵力催干。
“多谢执素仙子,我的小姑奶奶若是见我为了她摘取莲子湿了一身,想来会感动万分。”
他出了疏影楼,下了云屏山,迅速消失在莽莽山林中。
云屏山外青山不绝,溪涧在平缓处汇集,聚成一条条河流,滋养了一座座村庄。
于是繁衍出了人世百态,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喜,有人悲。
人有八苦:生、老、痛、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除了老死未至,其它六苦,想来平常得很。”云绯若满腹辛酸,颓然枯坐。
情窦初开的少女大抵如此,如火的深情换得了一盆冷水,自然心如死灰。便如初春早开的桃花忽遇一场晚来的冰雪,只剩下了残红遍地。
那日跟着椋木鸟离了入樵山,她便日夜兼程,往东疾走。她本就伤心欲绝,再加上在九曲阵中受了一夜的寒气,不过几日便病倒了。
她起初想的是早日回璇玑门,没想到欲速则不达,在这处村子中一住就是半月。
经过十来日调养,身体是好多了,心绪仍然怏怏地,提不起劲。
她住的是一间农家,这家仅有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过活,男人一直在外做工,极少回来。农人贫苦,她给了点碎银,农妇千恩万谢地把房间留了给她,自己带着孩子住到了柴房。
这几日她便天天坐在窗下,一步也不曾出门。
太阳西斜的时候,劳作归来的农人三三两两地从窗外经过。每日里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时候,能看到形形色色的村民,尽管他们与她并无干系。
一对穿短褐的父子面朝着夕阳路过,年轻的背着包袱,年长的口中絮絮叨叨。
“叫你到铁匠铺子去做学徒,为的是学些本事,将来不至于像我一样劳碌一世连肚子都填不饱。你倒好,手艺没学成倒先看上了你师傅的女儿,成天跟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打转。这下被你师傅赶了出来,真是……”
年轻的唯唯诺诺,连声认错。
“云姑娘,吃饭了。”
农妇端了饭菜过来,见她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也过来望了一眼。
“村西的,他家的宝贝儿子前几日刚送出去,说是到镇上学手艺,怎么这就回来了?”
“我方才听见是被他师傅赶出来的。”云绯若随口回答。
农妇撇了撇嘴:“这小子仗着面目端正,在村子里就招蜂惹蝶,必是老毛病犯了。”
云绯若不吭声,坐到了桌边。农妇仍在她耳边唠叨:“学手艺啊,就跟种地似的,一定要全心全意,不能分散了精力。云姑娘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才学了个半吊子,就撂了手上的活去想些有的没的,岂有出头的那一日?”
一席话听得她冷汗涔涔:“我岂非就是那个半吊子?我奉了师命下山历练,却每日纠缠于儿女情长,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我何曾对得起师父,何曾对得起我这些年的辛苦?”
想到此处,她积蓄了许久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越落越多,越落越快,将这些时日的委屈、伤心尽皆融化,宣泄得一干二净。
“云姑娘,你怎么哭了?可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农妇说了半日,见云绯若一手端碗,一手拿筷,眼中如断线的珍珠一般。
“大嫂,谢谢你。”
农妇虽不明就里,但看她神色轻快了不少,不似这几日一贯地愁云遍布,心中也替她高兴。
“谢什么,粗茶淡饭,云姑娘不嫌弃就好。”